“您如果能妥协随我回去的话,自然安然无事。但您已中了禁咒银弹,使用能力只会削弱您的身体,还请您三思啊。”这分明是□□裸地要挟。
茉理抬眸,漂亮的蓝色眼眸已然黯淡几分,体内肆虐的疼痛使得她再难以支持血能的火焰,周身骤然黯淡下来。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猎人自以为已然乘势,便欲上前拿她。不料本以为不起眼的少年上前一步,伸手挡住他的去路。
“如果您再上前一步,我只有与您为敌了。”
“多管闲事。”男人神色一暗,显然有些愤怒。抽身而上的手抓住他的肩膀向旁边甩去,然而少年携了倔强的眼神仍巍然不动,侧身摆脱了他的钳制上来便是一拳。男人冷哼一声,抬腿顶在他肚子上,御藤衍便已摔出去蜷缩在地上。疼痛,席卷了他全身的感官,男人将他当做妨碍,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他缓慢地爬起来,揉了揉发痛的手腕,咬牙切齿地扑上去。男人横臂抵挡,又是对着他的小腿一脚踹上去,御藤衍向后踉跄着,那只有力的手便已抓住了他的脖子。
窒息,和疼痛,令眼前一片朦胧。他内心苦笑,大约不介入便可安然无事,但那样他却会后悔。男人等待着手中的猎物完全失去抵抗,而真正的目标就在眼前。玖兰茉理平静地抬起眼,平复下来的神思逐渐沉淀,掌心依稀传来撕裂的疼痛,然而她毫不为之所动,仅没有动作地站立凝视。
再度睁开的眼眸是宝石般神圣的红,仿佛一汪清水染却烈火的绚烂。沉睡的灵魂逐渐重叠,金色丝线自少女模糊的魂魄中抽离而出。
扣下扳机的声音沉重而清晰,随之而来的还有对方睁大的双眼。肉体坠地的钝声也紧随其后。他机械地看了一眼手臂上的血痕,眼底映出淡淡的红色。
“出乎意料。”他蓦地开口。
茉理垂下手,手臂上已被蓝色电芒密集地环绕着,只是她微微蜷起手指,仍若无其事地抓着那支枪。“多谢夸奖。不过在那之前……”她随即瞥了一眼地上缓缓爬起来的御藤衍。“请赶紧解决掉麻烦的事吧,御藤。”她放缓了声线,话音未落,地上少年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身,把男人扑倒在地上。本是措不及手,男人面上冷下许多,正欲还手,冰冷的枪口已经抵上他的额头。握枪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他忽的狠下心来。
砰——
枪声响起时,他未曾注意,那墨色里飘忽而上的紫色,消逝在空气。
唯有血液流动的无声之乐,充斥着他的大脑。
身后冰凉的手轻轻触碰他的面颊,少女的碎发在风中飞散,露出空洞的血色眼眸……
叁拾肆·黑匣
血色,弥漫在本就不清晰的视野里。满地凋零的茉莉浸染上血色污渍,夹杂着羽毛的漫天飞雪轻轻地搔过她的面颊,身前的少年人踉跄地站立着,手中低垂的黑色长剑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痕迹。满地尸体相互堆叠,也有化作灰尘的,然而他只只身跪地,抱住地上横卧的少女。只是,那少女的周身荡开刺目的白光,一切都不再清晰……
别死啊……
睁开眼睛吧……
Yo……
御藤衍忍着伤痛频频后退,这时再迟钝的人大约也可辨认状况了。玖兰茉理泛着血芒的瞳孔显得有些空洞,手上动作确是丝毫不懈怠的。如此情形,分明是失控,但是自控能力绝佳的纯血之君遇到这样的情况却是极为少见的。黑发的血族在迫近,御藤衍垂了眼睑环顾四周,应该是破了禁制,但并没有行人呢。
她的指尖冰凉而苍白,但丝毫不费力地控制住他,獠牙攀上白嫩的侧颈。脑子里只剩下对鲜血的简单认知了,她循着意识本能地寻了个柔软的地方咬下去,随之而来的是低低地轻哼。喉咙里的灼热源源不断地冲击大脑,即便是鲜血也难以平复,她微微眯了眯眼,决定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好好饱餐一顿。但是对于御藤衍而言,这简直是一场灾难。他忍着疼痛,尽力想把咬着他脖子的茉理推开,奈何身上力气不断流失,动一下竟也成了困难。
“被背叛了,绝望吗,人类?”
金色的瞳孔占据了他的大半视线,血仍然顺着脖子下滑,钻入衣领里。少女的嘴边尚挂着一丝血痕,神色却漠然得可怕,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托你的福,她的意识已经陷入梦魇了。”她缓缓站起身,声音散开在风里,低低地,带了几分警告,“在那之前,好好照顾这具身体。别让一切前功尽弃。”
御藤衍微微一怔,面前的金色褪去,她的身体直直地倒下来。他慌忙接住她,也不管侧颈上的伤口,轻轻按上她的动脉,松了口气。好在还有呼吸。
灰色的地砖映出漠然苍白的人影,包裹在黑色大衣里的男人垂下手,眼前的黑匣径自打开,包裹在紫色迷雾中的丝线自指尖蔓延开去,悄无声息地缠绕上疲倦的灵魂。脚下是人流涌动的大地,黎明时至的光芒从未退去,只是……他低低地一笑。他真的,从未畏惧过光啊……
眼前仓皇的少年人衣领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眼神分明是未退的稚嫩,他步步紧逼,目光只直直地落在昏迷的少女憔悴的面容上。
“把她交给我。”男人向稚嫩少年伸出了手。
不管是他,还是御藤衍都已经看到了结果。无法抗拒的,正是那双直面的紫色瞳珀,如同抨击灵魂深处的咒语,让一切抵抗都化作泡沫。他不由自主地踏出了第一步,神色些微挣扎,但是无济于事。男人抬起了手,指尖丝线探出,松松垮垮地绕上少女的身体,将之收至掌中。发丝缠绕,御藤衍自空茫中挣脱出来,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风扬起黑袍的一角,隐约显出墨色的柔软发丝。男人揽着沉沉睡去的少女,宛若神明地俯视着他。
“人类,介入血族是很不明智的事情。”
“毕竟,就算脱出了这位小姐的麻烦,你也将难逃被同族捕杀的命运。”
言尽于此,男人微微抬手,周身的气旋环绕而起,他的身影渐渐淡去。
茉理苏醒的时候,入目是黑暗的天花板,她被随意地丢在偌大的空间里,而身旁,仅一口黑色的棺木。这是十分熟悉的地方,她扶着手可触及的边缘站起身。空气微微有些发冷,她就着黑暗推开棺木,封闭空间里的气息瞬间凝固,她的身子不可控制地轻轻颤了颤。棺木中的女子静静沉睡,仿佛精致的玩偶,而她早已死去,连同气息都本该消散。
“惊讶么?”稚嫩的声音伴随着推门声入耳,异色的眼瞳如意料之中,她微微垂下眼睑,眼前可不正是那个男人。此刻他面上却泛着奇怪的神光,一切动作都显得不紧不慢。他任凭衣衫不整,哪怕是个孩童周身也难以抑制的散发出熟悉的气息。他就着前进的姿势俯下身,食指挑起茉理的下巴。再一次相对,她眼底的恨意足以冷却,仅剩下层层坚冰,但是眼前统一血脉的男人却永远只有永无止境的炙热。
“我和你的母亲很像,这令我失望。”他忽然放开她,低声道。
“你不配提起她。”茉理冷笑。
头顶上的大手已经按下,她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头很疼,似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往意识深处钻,她眼前一片片发黑,身上的伤已经完全麻木了,连同意识也将困顿地摔入深渊。还是孩子模样的玖兰李土踮起脚尖,指尖的黑色愈发浓重,他高高上扬的嘴角,已经显示了志在必得的神气。
是的,不出意外,这具身体很快就要易主。
茉理第一次意识到命运的不可抗拒,但是她已然无可奈何。眩晕之中一点金色蓦地自黑暗中飘浮起来,一如黎明前黑暗中的唯一一点阳光。她忍不住想尖叫,可是所有语言卡在喉咙里,生涩地,难以开口。眼前的世界支离破碎如同漩涡彻底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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