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只踢了一下就没有继续,廿一猜是嫌脏,不过他知道靠墙边放了铁铲锄头一堆打理园子的工具,那些东西随便什么招呼在身上都比踢打更有破坏力。他暗自庆幸,失去知觉之前及时脱去了衣服。不过随后他又有些担心后悔,因他当时觉得二小姐打赏的粥足够他吃两三日,所以并没有一次吃完。别人虽说是不会与他抢这种食物,但万一被拿走当垃圾倒掉,他就亏了。想到这些,他摸着瓦罐的那只手下意识地动了动。
秦放隐约觉得廿一应该是醒了,就冷言冷语奚落道:“贱奴,我妹妹打赏你的吃食不好么?怎么还剩下了,这么挑剔?”
廿一的心一紧,听大公子语气不善,或许之前的气一直没消,不晓得此来是何目的,按道理不该会是专程来折磨他,否则就会叫人将他直接拖去刑房才对。但他还是继续装晕,不敢出声回答什么,免得惹来麻烦。
清醒之后,因为伤痛,其实不容易再睡着,廿一闭着眼睛胡思乱想。
廿一知道大公子一向爱洁,身上衣服从来一日一换,过去除了两人比武切磋不得已,否则大公子绝对不会碰触他的身体,估计是嫌他肮脏,通常就算是踢他都是用鞋底,免得脏了鞋面。大公子虽然时不时赏赐食物给他,许他休息,对他说话多数情况都很温和,甚至偷偷给他药品,却容不得他不守尊卑礼仪生了妄念去亲近。他一直是明白的,在大公子或大小姐眼里,他其实永远不可能是亲人,充其量只是一个可怜的宠物。
有时廿一也想表现得有几分骨气,不去摇尾乞怜接受他们的施舍,但实在熬不住。当他饿的找不到食物,痛的冷的无法入睡,害怕明天会死于酷刑折磨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去渴望哪怕一星半点的温暖照顾,否则他怎么活的下去?
“大公子,饭菜已经备好,二小姐请您回房上座。”一个小丫鬟毕恭毕敬地走过来通禀。
秦放见廿一还没有动静,怀疑是廿一伤势太严重,即便醒了也无力言语动作,只好暂时作罢,带着随从转身出了月亮门去到正房。
廿一松了一口气。原来大公子是到二小姐这边用晚饭,这两位主子看起来很是亲密,让他觉得仿佛回到了当初,大小姐与大公子相处融洽的那段时光。
廿一能察觉到二小姐没有大小姐那么善良天真,与寻常大家闺秀完全不同,可二小姐毕竟将他这样的低贱奴隶要到了身边,哪怕只当他是猫狗宠物随便玩玩,但说不定他有机会能博得她的欢心,换来相对舒服一些的日子。就好比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仍然能够得到食物赏赐不至于每天都饥肠辘辘,将来他也许可以得到御寒的物品,又或者是不必再如之前那样从早到晚做事,偶尔他假装伤重昏迷赖着躺着也不会受到严苛的责罚……至于更美好的事,廿一从来不去幻想。
20神秘的阿墨
吃饭的时候,秦瑶与秦放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新来的护卫阿墨身上。
“大哥,你认不认识那个叫阿墨的护卫?就是先王妃祭日时执鞭的那个年轻人。”
秦放点头:“我刚才说的就是他,你一提我想起来好像是叫阿墨。他刚来府内,考核武功的时候,我正好也在,发现他资质比别人高许多,虽然招式平庸,但武功根基十分扎实。他这次执鞭力道均匀间隔也把握的不错。原本阿墨人在马上,那贱奴又是被前面的马拖拽,鞭痕入肉的分寸极难控制。可我验伤时看出来,鞭痕长短宽窄都很接近,比去年的护卫强了一大截。”
秦瑶回想起祭日那天她从车窗窥见的血腥场面,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胃口顿时消减。她将这归罪于阿墨和那贱奴廿一,又听秦放夸赞阿墨武功好,于是不服气道:“大哥,听说王府内有专门训练的影卫死士,而阿墨既然是从乡下庄子选上来的护卫,武功其实远不如影卫死士吧?”
秦放眉头一蹙,压低声音耐心解释道:“妹妹,影卫死士的事情以后切莫张扬。不过从武学素养而言,护卫们多是习练正派武功,招式大开大合,与人切磋动手洋洋洒洒,只要根基打好,随着年岁增长经验丰富循序渐进,将来的前途成就不可限量。而影卫死士的训练方法往往为求速成无所不用其极,激发人力量的毒药或是苛刻刑责,甚至是定期生死对决残酷淘汰……我师父说,如此而成的高手也许能在三五年间处于巅峰状态以一当十,可身体留下隐患重重,少有活过三四十岁的。所以真正资质好的人若用影卫死士的那套方法训练就实在太可惜了。”
秦放这样说着,又不由自主想到了廿一,他怀疑或许师父对廿一的训练正是用影卫死士的那一套方法,否则就算廿一资质绝佳十分刻苦,也断不会比他强那么多。如果他所料不错,廿一又是长年累月遭受虐待从没有吃过一餐饱饭,那么恐怕就算能活到二十岁,身体也一定是千疮百孔。武功高命不长又如何,早晚他会胜过廿一。这样一想,秦放的气反而全消了,对廿一的同情再次浮上心头。看在同是母亲的孩子,他好歹也该照顾廿一一二,母亲泉下有知会否能赞赏他的仁爱之举呢?
“妹妹,我刚才看到廿一身上的伤不轻,应该治疗一下,要不然恐怕他还要昏迷数日无法上工。”秦放即使在吃饭的时候,动作也十分优雅,举手投足间的尊贵气质宛若天成,他不温不火地说道,“不过廿一是奴隶,身份低微不配用药。你可以吩咐下人用盐水为他擦拭伤口,免得伤口恶化。其实通常大刑过后,廿一身上有血流不止的地方,父王都会吩咐让人以铁钳烙一下,也很管用。最关键是赏些食水给他吃喝,这样他会恢复的更快一些。”
秦瑶听得咋舌,忍着腹诽,面上还要装出恭听教诲的神色,应道:“大哥说的极是。对了,要不然叫阿墨来为廿一疗伤吧。阿墨是护卫,力气大,想必也学过疗伤的手法,若是旁的小厮丫鬟,怕是几个人都做不来。”
秦放自然不会想到秦瑶是故意找个麻烦差事公报私仇折腾阿墨,他关心的只是有人能为廿一疗伤就好。于是他没反对,点头叮嘱道:“这个不难,我让管家安排,立刻将阿墨叫来。但妹妹要记得晚上内院上锁前,不管廿一的伤势处理的如何,都应让阿墨早些回去,府里规矩护卫们是不便在晚上逗留于女眷院内,否则要挨罚。”
秦瑶才不管女眷会因此损了名节,一听说护卫逗留会挨罚,她立刻计上心头。她早看出那个阿墨外表冷冰冰其实心肠不坏,恐怕对廿一也存了几分愧疚,若是阿墨为廿一疗伤耽误时间而受罚,会不会有好戏看呢?
自大公子与二小姐用完晚饭离开之后,春和园内暂时清静下来。
昏昏沉沉之中,廿一感觉有人靠近。那人放下了一个木桶,手里可能还拿着灯烛,火苗一窜一窜的,仿佛能映亮了夜空。廿一的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认出来人穿着护卫的衣裳,真的少见啊。平素与他打交道的多是管事秦三才和那几个粗鲁的家丁,今天这护卫是为何而来呢?
阿墨将灯盏放在廿一身旁,先是伸手摸了摸廿一的额头,仔细看就发现廿一的眼睛渐渐张开。阿墨一愣,没料到伤的这么重发着高烧的人居然还能醒着。他正色道:“你是叫廿一吧?二小姐特意点名让我来为你处理伤口,你是想醒着受罪,还是拜托我将你打晕了?”
廿一虚弱道:“下奴身份卑微,怎敢烦劳护卫大人,您若是嫌脏,可否请将水留下,下奴再缓片刻自行打理就好。”
阿墨没有答话,冷冷盯着廿一的身体上下打量,半晌才说道:“你背上的鞭伤是我打的,我以前从不伤害无力还手之人。虽说是二小姐故意折腾我派了这样的差事,不过能为你治疗,多少可以让我心安。”
说完话,阿墨一把将廿一遮羞的单裤褪了下来,果然不出所料,廿一的臀上亦满是绽裂伤口,红肿黑紫夹杂,像是先挨了棍棒又遭鞭笞惨不忍睹。
廿一下意识伸手欲将单裤拽起,手腕却被阿墨大力攥住,碰触到腕上伤痕钻心痛楚。廿一却卸了护体内力隐藏武功,又不敢呻吟怕惹来旁人注意围观,唯有咬牙生生忍耐。
阿墨轻蔑道:“一个贱奴还知道羞耻?听说你从小就是男人身下玩物,这会儿竟是怕被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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