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就这么一点珍贵的时刻,你还要闯进来,那可不是有些不妥?”
“好象是不妥。”荷衣点点头,道:“啊,我终于明白了。你是说,我洗澡的时候,你也不许进来。”
“这个……我可没说。”慕容无风赶紧把头蒙进了被子里。
忽听门外一片嘈杂之声,慕容无风将头钻出来,道:“门外怎么这么吵?”
“可能是那个波斯人的商队终于到了。”她收拾起手中的针线,洗漱完毕,灭了烛,钻进了被子。门外嘈杂之声更大,其间更夹有马匹奔驰之声。
“你说,会不会是响马?”荷衣忍不住猜道。半晌不见他答应,扭过头去,发觉慕容无风紧紧拽着她的一只手指,竟已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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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易掰开慕容无风的手,她滑下床,换了衣裳,拿着剑,悄悄地走到大厅。
大厅果然一片人马嘈杂,一群卷发碧眼的波斯人在几十个腰背钢刀的汉人护拥下走了进来,其间夹杂着几个从头到脚披着大幅长纱的波斯女人。这种长纱称作“幕离”,是胡装,唐时曾经大为流行。这一群人涌进来,片时间便将大厅挤了个水泄不通。阿吉忙前心后地搬椅子,挪桌子,招呼客人坐下。一碟碟胡饼,烤包子,烤羊肉,一碗碗的奶茶,高昌酒端了上去。几个波斯男人已不客气地大嚼了起来。
荷衣心里道:“这波斯商队说是明后天才到,怎么今天夜里就已赶到了?”一把拉住忙得团团转达的老板娘:“阿吉,这就你说的那个商队么?”
“是啊,你若要和他们一块走,得赶快他们的头儿说说,他们吃了饭就要赶路。”
“可是……”她想到慕容无风方才一发病,至少两天功夫才能缓过气来,如今好不易睡了过去,难道要把他拉起来赶夜路?转念一想,错过了这个机会,想要赶到小江南只怕又要等很久。自己独自走这一条路却是更加危险。
然后她一眼看见顾十三抱着剑,也夹在波斯人当中,正和其中的一个高个子黄头发的波斯人讲话。过了一会儿,他看见了荷衣,走过来,打了个招呼道:“楚姑娘,这么晚还没睡?”
“嗯,我们想和波斯人的驼队一起走,不知该找谁说话?顾先生认得他们?”
“不大认得,我只不过是他们雇佣的人而已。”
“哦?”荷衣大为吃惊。
“我以此为业,专门护送这几条路线上的商队,波斯人给的报酬通常很高。”顾十三淡淡地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冒的险也很大。这是这里最刺激的行业之一。”
自从手里有一大卷银票,荷衣几乎快忘了自己以前靠卖命挣钱为生的辛苦日子。但她不得不承认那种日子充满了冒险,她实在是很喜欢。
荷衣道:“顾先生,我能不能求你帮个忙?”
“什么忙?”他抬起眼道。
“我得去找波斯的头人说话,求他让我们跟着商队走。我相公……我相公无人照应。能不能请你在他身边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这一大群陌生人和刀客都挤在大厅里,完全不知根底,其中若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慕容无风的身份,想动他的脑筋,那将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没问题。”顾十三道。
她领着顾十三来到慕容无风的卧室,然后轻轻拍醒他,小声道:“我请顾先生照看你一会儿,我去找波斯人说话,去去就来。”
慕容无风在床上点点头,道:“我们今晚就要走?”
“好象是。”荷衣道,眨眼间便消失在门外。
慕容无风看着顾十三站在床边,便指着书桌旁的一张椅子道:“顾先生,请坐。”
顾十三坐下来,道:“怎么称呼阁下?”
“姓林。”他将楚字拆了一半。
然后便是很长时间的沉默。两个都没有什么话可讲。
慕容无风原本不爱搭理陌生人,顾十三看上去也不爱说话。
炉火劈呖,整个屋子飘着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气。
顾十三从来没有闻过这种宜人却并不招摇的香味。他环眼这间卧室,发觉它并不大,却很温暖。实际上,有点过份温暖,只坐了一会儿他就开始出汗了。
他一直在心里暗暗猜测这个残废青年的身份。
以楚荷衣的身手,她身边的男人绝不该是个寻常的人。
这姓林的人当然不寻常,在常人的眼光里,简直却比寻常更糟糕。
他原本躺在床上,见来了客人,便伸手拉住床上吊着的一个木环,一手支着床沿,将自己的身子很艰难地从被子里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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