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衣看着对面的飞檐,一字一字地道:“知道,因为他们已经来了。”
“了”字未落,忽听得一阵丁当之声,两个披着长发的灰影,鬼魅一般地从远处飘了过来。方离朱喝道:“来者何人?”
“闪开!”荷衣将她一推,只听得“砰”的一声,灰影手中一个筒状物轻烟一冒,方离朱应声倒下。
她一倒,六剑只剩下了五剑,却已将来人团团围住。
灰影原是一男一女,女的明眸皓齿,长裙袭地,落地的时候,轻得好象是一片刚刚从树上吹落的木叶。而她身边的男子身形微慢,竟也是浓眉朗目,极为英俊。他的右胁之下柱着一个漆黑的拐杖,衣襟飘飘,右腰之下一片虚空,一条右腿已齐根而断。他看着女子发出一筒毒针,皱了皱眉,道:“老十,下次能不能换一种配方,这筒针的气味实在难闻。”说着,他竟从怀里掏出一条绣花手绢,厌恶地将鼻子掩住。
荷衣的脑海里闪出一个名字: 唐十。唐家的老十,那个惯使毒针的女人。
女子咯咯一笑:“三哥,气味难闻却着实管用,我特意为你配了一瓶解药。”她递过去一个小瓶:“打开,涂一点在鼻子下就闻不到了。”两个人明明被五柄剑团团围住,却是视若无睹,谈笑自若。
沈桐沉喝一声,道:“唐十唐三,两位是愿意俯首就擒,交出解药呢,还是愿意死于乱剑之下?”
唐十娇笑道:“三哥,他们问我们呢。你看咱们是俯首就擒好,还是被乱剑砍死好?”
唐三淡淡地道:“一样都不好。”眼睛却盯着慕容无风:“近来江湖上好象瘸子不少。除了我之外,这里还有一个。”
荷衣有些紧张地看着慕容无风。以他的骄傲,听了“瘸子”两个字,一定会很生气。
慕容无风的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他缓缓地道:“我和江湖没什么关系。不过唐家一出手就是一筒‘百脉神芒’,在杀人的问题上,倒是大方得很。以前一直风闻唐门子弟门规甚严,一般轻易不肯出手,对毒物更是慎用。看来,要么是传闻有谬,要么是门风有失。总之是一代不如一代。”
唐十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手上的暗器从外形上看,和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针”一模一样,而她在江湖上常用的,却是“五毒神针”。这“百脉神芒”是云南五仙教的密传暗器,一般用袖弩发射。她拿来之后略加改进,装进针筒里,一次可以发出一百多针,还是第一次使用。而这个人居然一眼就看出了底细。她笑了笑,笑得有些尴尬,对唐三道:“这个人有趣,我喜欢。待会儿走的时候记得带上他。咱们家里不是一直缺药师么?”
唐三冷冷地道:“这个人,哼,咱们不一定供得起。”
“怎么供不起?这位大哥贵姓?你一顿吃得很多么?”她一面笑嘻嘻地说着,一面一撒手,五支毒镖飞了过去。却见人影晃动,翁樱堂的双手在空中疾抓,已用肉掌将飞镖好象摘豆子一般地摘了下来。唐十看着他的手,道:“翁老板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本姑娘的毒镖都敢碰。”那手,原本该立即起泡,迅速腐烂才对。现在看上去,莫说有泡,连鸡皮疙瘩都没有。
翁樱堂道:“哪里哪里。早就听说唐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以前老一辈配制的毒药,我还真不敢碰。”
慕容无风淡淡道:“老一辈的东西,也不过如此。这毒镖上的‘冯乙散’就是以前唐家的一个姓冯的丫环配出来的。后来她嫁给了唐选,虽是妾,也是唐家的媳妇。”
唐十的脸涨得通红,她忽然明白了眼前的这个人是谁。
那个传说中残废着的,连起床都很困难的神医。十几年来一直和蜀中唐门做对,专门破解唐家毒药的那个人。
慕容无风。
每一次一种新的毒药行世,过不了几天,云梦谷外的各大药铺就开始出售解药。他甚至研制出一种预防性的急救解毒丸,可以针对几乎所有唐门的传统毒药。据说江湖人士几乎是人手一瓶。
自从有了慕容无风,唐门的事业和声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不过眼前的慕容无风看上去,比唐十的想象要健康得多。在她的想象中他应该是一个被风湿和病痛折磨得变了形的男人。一举一动都离不开旁人的服侍。而他看上去却气定神闲。若不是坐在轮椅上,若不是衣摆下隐然而现的,因多年萎废而显得纤弱无力的双腿,他简直和常人无异。
她知道慕容无风极少出谷。却想不到他竟会轻车简从地出现在这里。四周一定暗伏不少保护他的人手。她开始想自己该怎么撤,从哪里撤。
唐十笑着对唐三道:“三哥,这五个峨嵋的归你,那个楚姑娘归我,好不好?”
“不,”唐三的眼光缓缓飘向荷衣,道:“楚姑娘归我,剩下的都归你。”他拐杖点地,人已如疾鸟般飞起,身形在空中一转,铁杖生风,直逼荷衣的“天台”、“灵泉”二穴。荷衣一让,闪过他霹雳般地攻势,却听得“当”的一声,唐三的拐杖已被灰衣侍从的一条铁棍架住,一个声音轻声道:“这个人交给我,你快去救方姑娘。”
她抱起方离朱,看见慕容无风的身边只剩下了翁樱堂。另一个侍从也加入了战阵,正帮着五剑合斗唐十。
方离朱的脸色青紫,已没了呼吸。
“她怎么样?”永远是那样平静的语调,他好象局外人一般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荷衣惨然道:“死了。”女孩子的身子原本是柔软的,在她的手上却渐渐僵硬起来。
慕容无风摸了摸她的手腕,在她的身上飞快地点了十几处穴道,道:“还有救。你跟我来。”
翁樱堂把三个人带到了北楼的私室。
那是一间他用来休息的房间,下午的时候他大多会在这里小睡片刻。屋子并不宽敞,布置得却极为讲究。他是一个讲究情调的人,祖上曾是布商,所以他对服饰和布料有着特别的研究。
躺在床上的方离朱看上去已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她的身上却看不到一个血点,几十枚毒针完全射入了她的体内。
掩上门后,慕容无风对翁樱堂道:“你到下面去看一看,我怕他们人手不够。”
翁樱堂迟疑着道:“可是谷主这里也需要有人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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