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楼的电梯不知是有点毛病,还是本就如此设计,到达楼层时没有“叮咚”的那一响,只有开关门的机械声。
沈俊彬有轻微的强迫症,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因此一听到开门声就忍不住抬眼朝那看。
冷白的电梯顶灯自上而下投射,照得乘梯人眼底一片浓浓的阴影,仿佛穿越了生老病死交织而成的岁月,人们早已疲累不堪,还能面带微笑的只占极少数。
一小段记忆的不告而别使沈俊彬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何身在此处,一张张陌生又出奇统一的面孔也让他愈发迷茫。
久违的飘零感趁虚而入,插旗占领了他的四肢百骸。
那是一种空虚的填充方式,让人误以为自己的意念被什么东西充满,然而提一把刀将血肉切开,会发现里面其实空空如也,灵魂依旧没有归宿。
不情不愿,又束手无策。
电梯门每隔几分钟就要开一回,沈俊彬看了少说也有十几次。
当机械声再一次响起,这一眼,却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盛骁的腰杆笔直,身姿挺拔,如鹤立鸡群一般,第无数次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在电梯门开的那一瞬间,不费吹灰之力便成为门外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初生的孩子只盯着眼前一小块地方,幼儿专注于手里的玩具,忘了是从何时开始的,似乎人一旦长大,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唯有如此,才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生存筹码。
对于沈俊彬而言,他天生有着掌控的**和明察秋毫的必要,他总是具备比同龄人更加精湛的收集信息的能力。然而当盛骁出现在他视线中,当他在陌生的病房楼层能够无所顾忌地看向这个人,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所谓的“余光”了。
周遭的一切被迫褪色为灰白,采集不出堪与盛骁一同入眼的信号,他渐渐放弃了尝试。
背景们倒也从容,自知斤两无法与之相抗,进一步放逐自己,干脆地从灰白一口气变成了空白。
盛骁就从天地伊始中出现,微微一颔首,轻轻一侧身,朝他走来。
越是想看,越养成了习惯。
越是习惯,越发想看。
如果盛骁是上帝派来的,他用余生奉上鲜花和赞美。
如果他是魔鬼派来的,他依然用余生相奉。
盛骁这个岗位一共就三个人,往常要换班,基本上跟人力打个招呼就行,但现在考核小组来了,一切规矩从重、从严,没手续不行。他开完全体员工大会后又跑了一趟后勤,补了一套换班手续才过来。
盛骁知道沈俊彬今天该出院,一路马不停蹄,赶得心急火燎,总共十几公里的路程感觉像辗转横跨了八千里那么久。他翻山越岭,终于跨过了最后一道坎,结果还没出电梯,迎头看到沈俊彬傻了吧唧地坐在长椅上。
那小眼神儿直勾勾的,冻得煞白煞白的小脸写满了神游天外的呆滞。
这医院不大行啊。
这是脑外伤后遗症的表现啊,是不是有根筋没搭对啊。
盛骁心里一凉,恨不能飞着过去,奈何地心引力拉住了他,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把长腿一迈。
盛骁前面有一位和时间赛跑的老太太,手里拖着一只小轮推车,电梯门一开,率先突出了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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