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不是。此二者,一地之遥,千里之去,相安无事。
人居地下,衣食无忧,有王侯将相,亭台楼阁,但时有性真者亡,亡者,人之王命人依气味捕之,无一不获,后刑亡者,令居小穴申,鞭答,食盐水,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几年,然后亡者为来归兽也。
来归兽既成,则专为追捕之士,上地遍寻,不得不归。来归兽之名如此得,生当复来归,无人可脱。
万年来,兽浊而愚,不知己之为兽,亦不知人之为人,建其城,产其子,安于天命,治乱平战,爱恨情仇,生老病死。
人敏而智,自谓知宇宙千年天地万古事,不以物喜己悲,但作茧自缚,聪明反误,终至人心背离,亡者忧捕,捕者忧亡,惶惶不可终日。
乐乎,兽之为愚兽。哀哉,人之为智人。
大结局
写完这本书的时候,三月还没到,但已经立春。小时候听老人们说,五九六九,沿河看柳——想必就是这样的时候了。
但这城市中并没有柳树,头头们从更南的南方运来了小榕树,枝繁叶茂的根纠缠在自己身体上,终年长绿,一到冬天,劈头盖脸给树冠罩上塑料袋,风一吹,像巨大的热气球,托着整个城市,虚浮在半空中。
写作的时候我很少出门,最多去楼下超市买零食回来吃——一旦故事开始,我就会感到饥饿,无比强烈的饥饿。
熬过一个又一个的夜,拉着窗帘,不看外面,末了,躺在床上,铁一般僵硬,浑身疼痛,想来是终于不再那么年轻了。
终于,打电话给我编辑,说:写完了。我们三百世的仇怨换来今生这一番彼此折磨,终于灯灭人走。
我编辑在电话那边笑,说:少贫嘴,发稿子过来。
我把稿子给那边一页页传真过去,一边传,一边看,悲伤兽不笑,喜乐兽永生,舍身兽成仁,穷途兽不归,荣华兽终得轮回……章章节节,都是我自己的劫,看过去,竟然不真实,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发生过。
永安城是我如此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这里的兽永远都隐匿着自己的真实,与你坦然擦身而过。
而我写过的兽们,我都再也没有遇见过。悲伤兽的纺织厂彻底破产,72中三个月前被解散,万古庵终于在一场CBD改造中成为另外一幢闪烁着玻璃和铝片光芒的购物大厦,至于英年兽,随着不久前发生的伤人事件东窗事发,被忧心忡忡的政府重新关回了监狱。
他们的传奇都中断了,新的传奇,没有人想再去看。
我编辑笑我:你真是扫把星。
我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冥冥注定,我的兽们都消失了,只留下他们给我的故事,干枯枯,瞪着双目,看着我,已是无言永失。
但故事总是故事,因是果,果是因,写故事的人总是被自己戏弄。
这本书的第一章故事是被我前世索冤的编辑大人一天三次电话软硬交加威胁而来,水电费催单成山,不得不写,我无可奈何,写了前几日听说的悲伤兽的故事,然后,自然而然,喜乐兽的故事找上门。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阴影就在我的身后追逐,我想停止,却终于向前。初,我局外旁观,后,我深陷其中。末了,来归兽曲终人散,我写完了我要写的故事,也明白了我自己的故事,悲喜谁同。长笑当哭。
我们所有的,都流着同样污浊的血,我们所有的,不过都是故事。
交完稿子那天下午,难得轻松,打开电视看新闻。恶狗又伤人,奸商复欺客。怪了,无论今朝是何夕,播来放去的,总是那么几件事。我暗自笑,想到有一个漫长的假期在,即使是这样的新闻也看得津津有味。
末了,一条与众不同的新闻终于出现市郊精神病院发生暴动,数名精神病患者逃出,警方正大力搜捕,广大市民请小心。
镜头摇过去精神病院中一片混乱,白袍大夫无助似另一个精神病人,说: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跑了……欲哭无泪。
他神情可爱,长似我曾经的心理医生,我报复心理出头,哈哈大笑。
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未笑完,电话响。接起来,一个陌生男人叫我的名字,说:来,我在海豚酒吧等你。
你是谁:我惊问。
小虫。那边的人,答。
小虫!我再惊。曾经是神灵的舍身兽,曾经是舍身兽的小虫,被关入精神病院的小虫。
海豚酒吧再见小虫,面容依然,一脸顽皮笑容。
我坐他对面,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叫小虫。
他倒坦然,笑,说:好。他又说: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我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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