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照莲塘。
姬眠鱼在些许的光影中,持着折扇长身玉立。
她执意要入住辰院,倦芳华也无可奈何,只嘱咐她要万分小心,尤其是到了深夜,不可分神起杂心。
院中的确有丝丝缕缕的妖气,可姬眠鱼没在意,轻而易举地便将那股蛰伏在龙骨深处的躁动压了下去。
她没有入睡,在池边静静地望着幽暗池塘中兀自绽放的白莲。
片刻后,她蹲下身伸手去捞莲花,可倏然间一道疾光闪过,在她的手指留下了一道血痕。
姬眠鱼:“……”这池中还有阵法,倦芳华怎么没跟她说?她不知道,除了她压根没人想过去折莲花,故而阵法的存在,倦芳华也是不知情。
指尖的伤口顷刻间恢复如初,姬眠鱼盯着满池莲花,手中的折扇旋转着,在思考打破阵法的可能性。忽然间,她眉头一松。起身转头看在月色下移步而来的人,那张脸跟盛着满池月光的莲花相较,也毫不失色。
绛尘问道:“你在做什么?”
“折花啊。”姬眠鱼扬眉一笑,她当着绛尘的面朝着莲池中伸手,再度被那阵法激起的金芒所伤,这回不只是指尖,连带着整个手掌都血肉模糊,极为凄惨。
绛尘走到了姬眠鱼身边,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扔给了姬眠鱼的一瓶丹药,她又走到了池边,小心翼翼地折下一枝莲花递给姬眠鱼。
姬眠鱼没服丹药,她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去接莲花,甚至刻意将血迹蹭到了绛尘的衣袖上。见绛尘眉头紧蹙,可未曾缩手,姬眠鱼的心中浮现了一抹畅快,笑容越发肆意张扬:“送我的?”
绛尘垂眸看着衣袖上的几点红雪,她道:“拿着,回院中去。”她怕姬眠鱼突然发疯毁了她在池上设立的阵法,将这莲池糟蹋得一干二净。
姬眠鱼没动,她问绛尘:“不放心我在辰院?其实以我的修为,可以应付的,不是吗?”
绛尘的确是为了辰院来的,那龙骨中妖气顽固,一旦心志有隙,就容易被其迷心。绛尘没接姬眠鱼的话,淡淡道:“到了镇压辰院妖气的时刻。”
姬眠鱼含笑望着她,说:“你请。”
绛尘将视线移到了姬眠鱼的身上,觉得今晚的她过于安静,要么藏着古怪,要么在憋着坏。
姬眠鱼对情绪的感知很敏锐,她瞋了绛尘一眼,道:“你怎么拿防备的眼神看我?”
绛尘挑了挑眉,反问:“不应该吗?”
这回轮到姬眠鱼不理人了,她拿着那束沾血的莲花往院子中走。目光在插花铜瓶上流连片刻,又兀自摇了摇头。绛尘在镇压辰院中的妖气,她在摆弄袖囊中取出的各种材质的花瓶,可怎么看都不适合。思来想去,她取出了一截降真木,快速地雕成了一只浅盆,将莲花放了进去。但很快的,她又察觉到不妥当来。她扭头看绛尘,问她:“能给我折些含苞待放的吗?最好是带着莲叶。”
窗外一点朦胧月光洒落。
绛尘看见了姬眠鱼那只受伤的手。
她像是故意的,将伤口来回在人眼前展示。
可又无剑气在伤口处残余,只将术法一运转便能轻松恢复。
绛尘开口:“你的手——”
姬眠鱼笑吟吟地问她:“你很担心我吗?”她就是故意的,绛尘喜净,见到血污的时候,心里总不会痛快。
绛尘深呼吸一口气,扭头就走。只是到了莲池边,她思忖片刻,将阵法向后推动,留下了辰院外一方地界,任由姬眠鱼采莲。
姬眠鱼抱着双臂站在窗畔,目送绛尘的身影消失,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绛尘戏耍她,那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人虽在仙盟,可要时时见绛尘并不容易。那法殿不只是门,连窗也堵了,不留半点缝隙。姬眠鱼乐此不疲地往绛尘那边送食盒,有时是“别枝惊鹊”,有时是“山间卧云”,有时是“积雪浮云端”,花样百出,下足了血本。
这一来二去,姬眠鱼跟主厨也混熟了,知道对方的名号——“范有光”。
身为灵膳门的天才弟子,她做的东西“灵”是不缺的,但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
对此,范有光振振有辞:“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倦芳华瞪她:“那你自个儿不吃苦?”姬眠鱼做出来的东西,范有光抢得飞快。
范有光:“因为我不做人上人。”
倦芳华不理范有光,她瞥着在那装食盒的姬眠鱼,说:“院正会收吗?不如——”
“你别想。”姬眠鱼头也不抬,哪会不知道倦芳华的打算?
倦芳华讪讪一笑,又说:“以前院正的惩心殿从不开启禁制。”
姬眠鱼装糊涂,答道:“可能是怕妖物来寻仇。”她抬眼看倦芳华、范有光二人,又说,“你们最好也小心点。”
倦芳华:“身为仙盟院使,我不会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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