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获悉由我的许多阿肯色、威斯康星同胞签名的请愿书在美国提出来,把我的名字呈送给选举团,作为四月六日预选中的人选。我对这种友善而诚挚的支持和信任深表谢意。”“我似乎没有必要重复我无意积极寻求或追求任何公职,因为政府给予我现在的职务够荣耀的了,故不打算离开我在日本的工作岗位。但我却要谦恭地指出,如果因为我害怕遇到艰难险阻,害怕承担责任而畏葸退缩,不敢接受美国人民也许要赋予我的任何公职,那么我就背叛了作为一个好公民的所有准则。”
当时共和党内竞选呼声最高的仍是老牌政治家杜威和史塔生两人。麦克阿瑟站出来竞选,必然成了两人的攻击对象。杜威在拉选票时,对麦克阿瑟进行抨击道:“现在面临的不是用武力维护美国主权,而是需要用强有力的政治、外交、经济、文化等手段促使美国繁荣。麦克阿瑟先生的军事天才无论如何出色,都不可能肩负起这一重任。如果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我毫无保留地拥护他当美利坚大总统。”史塔生发表谈话,指责麦克阿瑟“私生活混乱”,“喜新厌旧,两次离婚”。其他反对者也不断在报刊上发表文章,批评他“主观武断”,“目空一切”,“老子天下第一”和“青年时代吸过毒”。但不管怎样,在麦克阿瑟的出生地阿肯色州和他青年时代度过的威斯康星州的威望还是很高的,而且拥护他的大都是有钱人,为他提供了大量的竞选活动经费。因此,人们预料,他在阿肯色州和威斯康星州会获胜。然而,好像命运在有意捉弄他,预选结果几乎是一九四四年惨败的重演,史塔生得十九票,杜威得十七票,麦克阿瑟只得了八票。事情本来该过去了,但命运之神非要再捉弄他一次不可。六月二十六日至二十九日,共和党在费城召开全国代表大会时,偏偏又有些代表把麦克阿瑟的名字列在提名人选中。结果在第一轮投票时他得到十一票,第二轮投票时他得到七票,第三轮投票时连一票也没有了,杜威以全票被正式提名为共和党候选人。
这种悲惨的结果,对于爱面子的麦克阿瑟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大大刺伤了他的自尊心。几天后,他的竞选俱乐部总负责人惠特尼和菲勒士从美国返回东京,将选举结果告诉他时,这位向来高做的将军“心情沉重地低下了头,半天才深深叹了口气。”
因此,对于是否同意免究西尾、多田杀人罪行的讨论,拖延到七月十日上午才进行。参加讨论的除了麦克阿瑟、萨塞兰、基南和韦怕,还有十一国军事代表团团长和法律代表团团长。
麦克阿瑟自我解嘲地对大家说:“朋友们都知道我竞选总统失败的事。从哲学观点看,失败会使人变得更加聪明。其实,竞选并非我的本意,我丝毫不想成为国家首脑,因为我在任职日本期间已经干够了,也干厌了这种事情。我所犯的一个最大的错误,是没有明确地拒绝参加这次竞选活动。”后来,他把这段话写在《麦克阿瑟回忆录》中。
他接着说:“今天开会要讨论的问题,菲勒士先生已在电话中告诉了诸位。西尾寿造和多田骏的信和我在信上的批语大家也看了。现在,请先生们发表意见。”
索普首先发言,他说:
“西尾和多田的反省的确极为深刻,认罪态度也极为诚恳,他们在信中有这样一些令人感动的话:‘我们在中国屠杀了那么多的人,真是灭绝人性。每想到自己的罪大恶极,我们都自责地痛哭一场。事实说明,我们是两条披着人皮的狼。’‘将心比心,如果别人把我们的家人、亲戚、朋友杀了,把我们的住宅烧毁了,把我们家的粮食和牲口抢走了,我们是怎样的悲伤和痛苦,是怎样的怨恨和痛恨!’‘在监狱里,我们经常做恶梦,不是被国际法庭判处死刑枪决,就是被中国朋友用刀将我们千刀万剐。一觉醒来,深深认识到,即使将我们千刀万刀活剐也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如果国际法庭同意,我们心甘情愿让中国朋友把我们本人和妻室儿女都杀死,并把头颅割下来,送到中国去祭奠被我们杀害者的亡灵;让中国朋友把我们的住宅烧毁,把我们家的东西全部搬走,以赎罪于万一。’‘大凡人都不愿意去死,但我们的确愿意去死,以自己的被处决,使中国朋友获得一点点安慰。并且让世人知道,侵略别国而作恶多端的人只能是这样的下场。’信中还有许多类似这样的忏悔话语,先生们都看过他们的信,我不一一说了。人非木石,孰能无情!我看了他们的信十分感动。”
他望了麦克阿瑟一眼,似乎凭添了几分精神,接着说:
“诚如麦克阿瑟最高总司令在新年讲话中所说,惩办日本战犯之目的,是铲除日本军国主义势力及其顽固的思想影响以维护亚洲及世界持久和平。由于日本政治思想的根本变化,新宪法又明确规定放弃战争,日本维护和平已从立法上作出了保证。因此,我同意从宽处理西尾和多田,不再追究他们的杀人罪行。还是丘吉尔先生说得深刻,这将为人道主义原则的历史发展写下新的篇章。”
阿基诺紧接着说:“我还是老调重弹,我们不是复仇主义者;西尾和多田能够深刻反省和痛改前非,就应该从宽处理他们。总之,我同意索普先生的意见。”
戈斯格罗夫和贾迪发言,也支持索普的观点。
麦克阿瑟把目光投向迪利比扬格和布莱,想早点听到他们的反对意见。可是,出人意外,接着发言的竟是他认为好对付的商震:
“中国代表团坚决反对无罪释放西尾和多田!他们在中国屠杀了几十万人,以一封表示悔过的信,就给他们免罪,国际法庭的建立岂不是成了多此一举!虽然他们在信里说了一些表示深深仟悔的话,但决不能轻易饶恕他们。西方古代有个童话故事,说的是凶恶的鳄鱼吞食人畜时,一边吃一边掉眼泪。即使西尾和多田为自己的罪恶痛哭过,那也是鳄鱼的眼泪,是恶狼的眼泪。”
梅汝璈知道麦克阿瑟坚持非处死广田弘毅不可的内情,也知道他坚持非处死东条英机不可,以泄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的深仇大恨,于是说:
“如果广田弘毅和东条英机也写类似西尾、多田那样的信,也能不追究他们的战争责任吗?我想,麦克阿瑟最高总司令决不会同意,基南先生决不会同意,在座诸位先生中的大多数人也决不会同意。我打个不一定恰当的比如,西尾和多田玩的是金蝉脱壳计!”
格伦斯基说:“我曾经两次带队去中国调查有关战犯的犯罪事实。中国人民在揭发西尾、多田的严重犯罪事实时,无不咬牙切齿,无不痛哭流涕。如果不追究这两个人的杀人罪行,那就等于剥夺了中国人民正义审判西尾、多田的正当权利,也势必严重挫伤中国人民的感情。”
迪利比扬格想起二月八日,美国陆军部长诺雅尔在旧金山发表题为《要使日本成为对付共产主义的坚实堤坝》的演说中说的:“美国不仅要使日本独立,而且必须在日本建立起对今后远东可能发生因共产主义影响而产生的极权主义战争威胁,能够充分完成其防御任务的强大而稳定的民主政治体系。这就是说,美国对日本的占领政策必须转变,要像合众国一个州那样确保日本从原来同情日本共产党转变为严格限制其活动;从原来打击日本垄断资本转变为保护和扶植;从彻底铲除日本军国主义转变为扶植和利用日本企业和军事基地。这一切,都是为美国对亚洲的战略方针服务。”他将诺雅尔这段话念了一遍,然后一针见血地指出:
“不追究西尾、多田的杀人罪行,与诺雅尔先生的旧金山演说密切相关,也与美国冷战政策密切相关。把这些强加在国际法庭,实在太霸道了!对此,苏联代表团与中国代表团一样,表示坚决反对!”
他扫了大家一眼:“如果让西尾和多田逍遥法外,还有什么真理可言,还有什么正义可言!”
也许是麦克阿瑟听迪利比扬格的反对意见听得多了,习以为常了,显得若无其事,慢悠悠地吸着他的烟斗。
布莱、巴特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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