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犹如当初那样,相伴而坐同桌而食,偶尔我挑出不爱吃的青菜堆到碗边,都会惹他皱起眉,敲了敲我的脑门。再添一筷子蔬菜过来惹来我分外嫌弃,真是个不可爱的人!
等撤去一桌残羹,他自然而然执着帕子扭过我不安分的脸,细细地擦拭着,言间嘲弄:“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还不老实。”我郁闷了,当一个人这般形容一个已经三岁孩子的娘时,你就该思考的不是你是否年华不老,而是你当真做人失败到连个孩子都不如了。
他的神色依旧淡淡,指下的力道却很轻,像一个陶艺师对待轻薄的陶器般。终于我有些不耐烦了,还未等我扭开头,他随手丢掉了帕子。我如获大释,取回了自己脸蛋的所有权。没等我开口对他不请自来、反客为主有损我国主权和国威这一事件,提出抗议时,他清冷而低沉地声音已传入了耳中:“许久未与你对弈,不如颜儿陪我走一局如何?”
……
这世道有得寸进尺之说,自然也有将这一说运用的出神入化之人,黎小世子便是其中翘楚。更为可悲的是,我还无法拒绝。我曾料想,这天地之道历来讲究着个相生相克之理。总会有那么一个青年才俊来克着这黎小世子。可之后十来年的日子,只能证明,上天一定是忘记给黎小世子配上这么个才俊了……
这世间当是有胆敢直白拒绝他的人,但在这人出生之前,我并无做那第一人的想法。炮灰也是有炮灰的生存愿望的。
纵然这一日我已极度心神疲惫,也只能强打着精神坐在他对面,云里来雾里去地往棋盘内丢着棋子。
侍女们举着长杆探向高挂的昼亮宫灯,就见那灯火一串接连灭去,顿时内殿被几杆落地的长灯罩上了一片昏黄。我们的影子投在窗上,一来一往,落子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我们之间像从未相隔那么悠久的年月和那么多翻天覆地的过去,一切都还在年少时的相伴相行。
“颜儿,我等你八年了……”有人在我耳边低声叹息。那叹息中的伤愁与落寞让我的心无端地一紧,如同被根纤细的针尖刺入柔软的心底,那痛是纤细而又绵延不绝的。
他的指尖抚过我的眉眼,一寸寸,带着我所熟悉的幽冷香气,终于成功地将本来装睡的我催眠进了沉梦中。
所谓的七国会盟,又名七国会谈。从这个名字看来,包含两层意思。数字上看,那就是这个会谈,是不带皇室玩儿的。从动宾结构上看,这是个锻炼和展示各国嘴皮子功夫的事儿。
于我而言,这实在是造孽啊。七国最高领导人们带着他们各国的谋士聚集在殿内。领导们坐在高座上,就看着自己家的谈判人员在殿中互喷着口水,争食抢地。
这一谈,往往是从晨曦初始,然后至正午暂停,午后继续。夫人我坐在席案后,抬起袖,掩住一个大大的呵欠,目光随意环顾了一周。
左上角的黎岫玉一身玄色四爪盘龙袍,将一身贵气衬得冷冽庄肃。他正身而坐,唇角携着抹莫测的笑意,一手轻叩着案沿,一手把玩着手里的杯盏,看着黎国的任渊和荆国的明相在争论各国军备的事宜。按照夫人我以往的经验来说,他这样的目光和笑意,便意味着哪个倒霉蛋要遭殃了。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黑深的眸子漫不经心看了过来,我立刻调转目光专注地研究头顶上那朵宝华兰。果不其然,我听到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笑声。哼!
过了一会,我又坐不住了。目光悄悄游开去,结果瞥到了一个同样不甘寂寞的人儿,我立刻乐了。
对面是一个与我年岁无差的少女,双袖交叠在膝上,直身端坐着,一双极为灵动的眸子咕噜噜地转着。她身边的是一个此时清朗温润的年轻男子,眼中浮着一丝无奈和隐忍。少女的身子又几不可见地朝他倾了倾,他终于忍不住皱眉,俯首低斥了两句。少女的脸垮了垮,又端正坐好。
如若所料不差,这少女当是与黎国并驾齐驱的荆国的国君,也是这天朝千百年唯一的女国君。如此看来,当真是个妙人儿啊。落九郎怎么说来着的,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奸情,只是缺少发现奸情的眼睛。
荆国果真是一个奔放而跳脱的国家啊,我感叹。此时我还并不知晓,在不久的将来,这个我看着很是投缘的姑娘,将由我一手灭失她此生惟一一场原本可圆满结局的爱情。而那双我极为喜爱的眸子,一夜寂灭后,再不看到这如朝阳般热烈而富有生气的光芒了。我想我当真是在造孽,而按照天道轮回的道理,我终也是要有报应的。
正当我居心叵测地猜度着这荆国国君和天下闻名的秦沉璧秦小将军之间不得不说的一二故事,一声高喝吓回了我的魂魄。
我抬头便见着现暂代华国政的白氏容徵,一脸怒色看向对面抚须直立的一人。这,又是发生了什么?我回头探寻地看向自家春官,他侧身低言。原是姜国冢宰称,既然华国紫氏已亡,社稷亦随之而亡,这华国国土当分封给其他六国。
我的脸蓦地冷了下来,抵在案沿的折扇咔嚓一声,散开了扇骨。这一声在气氛僵硬的殿中格外清脆。黎岫玉的眼神立刻投过来,深难辨测,原本挂着笑的唇线已然绷紧。我有些黑线,其实吧,我并非有心要在此局面开口。因着我知道,在这里就算侃破了嘴皮子也不如结束后直接找主事的人威逼利诱来的有效。
而今箭在弦上,也容不得我多思。我掸了掸袖子,正欲起身。却不料黎岫玉他抢先开了口,只听他的声言淡淡,像一袭蜿蜒的流雪,冷入心肺:“七国自昭阳帝得封诸侯,昭阳帝有言,慕氏不去,国土不分。看来这祖辈上的训示,姜国国君已所记不清了。”
对面姜国君臣二人的脸同时白中透了青。我一时心下大块,却未防及谋士们已练就得向来杀人于无形的口舌。就听那姜臣恼羞成怒道:“素闻黎公向来亲于青国夫人,而这青国夫人为紫氏未亡人众所皆知。难道黎公为了青国夫人连那紫氏小儿也要亲养不成”
此言既出,满殿寂煞,杀伤力可见一斑。
我料想这姜国当真是不成气候了,一国冢宰有着茶馆说书人的口才,和隔壁卖包子大婶的脑子,这样的搭配组合,实在是有违天理地和谐着。
八卦的精神固然可贵,可是八卦到当今最不能惹的人身上,我就怕你以后都没了八卦的精神气了。
但凡有点心眼的人,都知道此时是万万不得说话的,黎公是要大怒了。天子一怒的规格是伏尸百万,算计算计,也就一京都左右的人口数量。而黎公一怒,则可能是要燃九州烽火,这也不知道是多少个百万了。
师父英明,我当真是世间罕见的缺心眼,愈到这般紧要时,我愈往二里去。作为绯闻主角的我在众目所瞩之下,敛了敛袖子,正了正云冠,抬头看了看天色,十分淡定而诚恳道:“看天色,膳点已到。诸位国君谋臣,不妨先用了午膳之后,再来慢慢讨论一下这个涉及伦理学,哲学,权术学,民生学等等的复杂问题可好?”
我想我只是本着缓解气氛打圆场的目的而出此言,语气面色都极致温和,可未料话音刚落,殿内气氛更加沉重了。难道我很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在里面吗?
扑哧一声,我对面那可爱的少女国君笑出了声。结成冰的空气破了一角,缓缓流动开来。但见她站起身来,明眸蕴满笑意,道:“华胥夫人说的极是,在座皆是国之鼎梁,还是莫饿着为好。”一番话腔拿捏的是稳如静水,雍而端正,言罢,便率先离了席。
古谚:“海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而今我当真是见识到了。不愧是和黎国并称乱世强国的荆国,这女国君丝毫不逊他人气量。
我的老脸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台阶下了。黎岫玉抛去酒盏,自上座也起了身:“时至中午,也便歇一歇。下午再议亦可,”二雄表态,他国也只能诺诺随之。
他的脸色依旧如寒冰般冷然,经过我身边时,略顿了一顿,凤目轻扫而过,那一眼眼神极为复杂,转身便负手而去。他身后的臣子们看着我的眼神很可怕,想来我无形之中又搅乱了黎公大人原来布好的局了。
我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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