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姠把所有的头饰插好,对晏薇说:“起来吧!该穿衣服了。”说着就势托起晏薇左臂,晏薇右臂一按凭几,站了起来,跪坐得久了,腿都有些酸麻了。
这河神娘娘的衣服,果然比婚服还要烦琐些,足有七八层。晏薇原还担心丝绸的衣服会冷,一层层穿下来,倒出了一身的汗。
姜国的织绣,果然冠绝天下,十几种色彩的丝线精心搭配出千百种效果,耀眼生花,百鸟和繁卉,无不栩栩如生。下裳的正中,绣着一只一飞冲天的火红凤凰,周围祥云缭绕。
巫姠看晏薇细看衣服上的刺绣,忙解释道:“虽说都是凤凰,每一年都不一样呢!去年的是一只昂首阔步的侧身行凤,今年是飞凤在天,真是好兆头啊。”晏薇一笑,也不在意。
系上最后一条酱色的绮罗带,衣服总算是穿好了。巫姠小心翼翼地给晏薇佩戴上了那条珠串和那玉组佩,又不放心地牵拉了两下,才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室外,祭典的鼓乐声已经响起。晏薇知道河神娘娘出场是整个河神祭的尾声,前面还有冗长的牲祭仪式和鼓乐歌舞。之前每年都围观的,今年却只能待在房里等待,衣饰已经穿戴停当,就只能站着等,每一刻都觉漫长。
只见巫姠进进出出来来回回的,打探着外面的情况。
“今年是公子瑝代大王致祭呢!”巫姠跑进来兴冲冲地说。
“公子瑝?”晏薇随口接了一句。
“是啊!就是大王的大公子!他可是有十多年没露面了,听说是有病需要静养,不知道现在可是病好了吗?”
“有病?”晏薇暗暗思忖,父亲晏长楚是杨国最好的医者,虽无官职,但经常进出禁宫给公子后妃们治病,却从未听说给这个公子瑝看过病。
旁边的妇人又插口道:“巫姠,你还真是人老爱忘事,你不记得了?这公子瑝就是十几年前那次河神祭出事,他下水去救人,落下了寒疾。”
巫姠一拍脑门,道:“哦!我想起来了!那时候公子瑝也就你这般岁数,现在可真是老了。”巫姠一面说,一面指着晏薇。说罢似乎又觉得提及那起事故彩头不好,遂掩了口,不再出声。好不容易盼到正午时分,前面那些冗长的仪式总算进行完了,该河神娘娘出场了。前面由六个盛装女巫引导着,晏薇走在中间,后面是巫姠等一干男女巫觋们。
所谓的庄重典雅、仪态万方到底是怎么来的,晏薇总算明白了:满头的珠翠、流苏、璎珞,就算是扭头也要小心,自然要缓缓地转身回眸,脖子不能扭,也不能快,怎能不优雅?沉重的珠串和组佩压着,自然步伐舒缓,举止从容,就算想像平素那样举止如风也是不能够的。
走出门,冷风一吹,晏薇不禁打了个寒战,心中一颤,竟微微有些怯场。周围人山人海,自己是万众瞩目,这情景,是平生从未经历过的。
晏薇微微低着头,跟着前面巫女的步伐,默记着之前巫姠教过的仪程,一步一步,走到祭台面前,转身站定。
燃烛,焚香。一拜,再拜,三拜,起身将香插在香炉上,致祭酒。一祭天,二祭地,三自饮……晏薇做得端凝大方,一丝不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杯酒的缘故,晏薇自觉渐渐入了戏,仿佛自己就是这绛水的女神,一举手,一投足,渐渐流畅起来,再无起初的生涩。
仪式结束,晏薇转身站定,微微垂头。接着是公子瑝代表大王,将河神的祭文手卷交到她手里,再转身,登筏,由四个觋人将筏子推到河心,她宣读祭文,而后将手卷投入水中,筏子顺水而下,一切就都结束了。
眼前,一双丝履轻缓走来,织锦的鞋面,是菱形的对龙对凤纹,鞋头镶着浅金色的砗磲,鞋的边缘以真丝缀着细小的米珠,微微沾染着尘,华贵而不张扬。
一双手,肌肤微黑,手指颀长,指甲粉润,干净而干燥,双手执着一卷帛,绮绫为衬,乌木为轴,中间是金色的绦子,系成蝴蝶结。
晏薇伸手去接,一抬头,是一张清俊的脸,鼻直唇薄,五官如刻,清晰而锐利。那人并不松手,还是那样双手紧紧握着手卷两端,眼睛贪婪地盯着晏薇的脸,似乎只要一眨眼,眼前这丽人便会消失,不眨眼,便可天长地久。
晏薇有些慌乱,稍用力夺了一下手卷,却没有撼动分毫。周围很静,仿佛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他们,那一刻,像一生一样长……晏薇心中急躁,低声喝道:“松手!”
像触了电一般,那人的手一颤,松开了卷轴。晏薇就势捧过卷轴,一转身,昂然向岸边的筏子走去。转身转得急了,身上的玉佩琤琤有声,这声音像是一道符咒,划破了周围的安静,嘈杂的人声又喧噪起来。
晏薇定住心神,登筏,离岸,渐近河心……一切都很顺利。晏薇牢记鹿堇所教的法门,双脚在裙下分开来,不丁不八站定,根据水波的晃动,脚尖脚跟四个点分别使力,维持筏子的平衡。在长裙的掩盖下,一切都做得波澜不惊,在岸上众人看来,她只是端凝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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