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难得有一个好天气,朔风凛冽,风雪将停。日光照在冰川之上,反射出道道刺眼的白光,灼的人不敢直视。
“闭眼,莫要看雪。”
开阳听闻辽东王这般说,将刺痛的双眼眯起。
辽东王厚重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两月来大军物资匮乏,天灾难料,这几日本王正愁此事,幸得开阳君将朝廷的粮草送达,解我大军之急。”
开阳适应了这茫茫雪野,慢慢张开眼睛,拱手道:“王爷不必客气,开阳只恨自己不能再快一些。”
当他随薛启走进主帐后,发现帐中气氛凝重,不少将军对朝廷派来的人带有敌意,却听去接应开阳的女将文枫叹道:“这也怪不得开阳君,雪情太重,另这一路上试图放火烧粮的人不少,幸而开阳君处事谨慎,布置得当,不然。。。”
文枫自幼便跟着辽东王打仗,军中众人很是信服于她。
“贼人!大敌当前,竟存如此歹心。”
辽东王大怒,一掌拍在桌案上,见此开阳垂眸,冷声开口。
“王爷不必动怒,我已撬开这帮人的嘴”,他哼笑了一声,“大燕境内豢养死士,意图不轨烧毁粮草,我倒要看看,这人便是再权势滔天又能如何逃过?”
闻言,主帐一片寂静。
他们忽视了一点,这位开阳君乃是七星阁的人。
七星阁,是开朝皇帝凌驾于朝堂外另设的金闺玉堂,掌法令断案、皇室安危,阁内七君均直属帝王与储君,一贯神秘孤高,口含天宪。
这般话就差直接点名蔺太后一党,外戚势大,景帝早有意向剪除蔺氏党羽,然蔺家家主手握西南十万大军,又掌江南水路漕运,一时之间竟难以下手。
霎时帐外击鼓声四起,铁甲枪矛的摩擦声在四周迭荡,在场众人面色一肃,掀帘而出,只见营周狼烟四起。
是北蛮来袭。
辽东王回头示意开阳与其登上高台,开阳第一次见到北境的战场。
霜色白山寂静,云坠地风萧萧。
若在平时,开阳或许会感叹这里冰域凛冽与山川眩人,皑皑之上积雪没胫,巍巍以下空寂无垠。
但是此时,这里是辽东军的战场。
偃月关外的护城河已结厚冰,冰上盾牌林立,战马裹紧蹄布,雄浑的战鼓与马蹄声激荡他的耳廓。
他看到雪野上的将士们神情坚毅,也清楚的看到他们堕指裂肤,还有入目的枯骨无数,利镞削骸。
从苍苍雪色到蓬断草枯,开阳的目光最后定格在辽东王头上猎猎如火的额带,难得失神。
额带绕着霜雪扬在北风中,开阳忽然洞悉,为什么辽东只有薛家能守得住。
——天降杀气,以屠外族。满门忠烈,冰碑薛墓。
薛家自开国以来便镇守边关,一门十几子到如今只剩下父子二人,北蛮人屡屡挑衅,但世代横战,也不曾从姓薛的手中掠夺一里疆土。
而那赤色额带,便是每一任薛氏主帅以血肉守家国的传承。
寄己身埋锋刃,凭碎骨枕荒野。
辽东王薛启持起手中长刀,刀刃一面的寒光映出他的半张脸。他神色肃穆,沉沉张口。
“传本王令,右虞侯前方探路,弓□□手城堞待命,奇兵跳荡沿两翼包抄,为马军开路,左虞候整饬行军,派人严守辎重。”
他长刀挥下,声音压过北蛮杀声阵阵。
“布达图敢挥旗冰上,就做好全军覆没的准备,我薛启守得住这辽东,也取得来他狗命!”
“开阳君”,薛启并未回头,开阳却仿佛探到这位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身上勃然的战意。
“可愿助本王退敌?”
开阳拾起双锤,一贯冷淡的脸上露出战意,“愿尽绵薄之力。”
。。。
阿宁醒来时身边温热,脚边和手里是兽囊袋子,里面像是新灌的热水,烫的她指尖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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