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掐住她的腋窝,猛地提起,一臂环过腰腹,将她牢牢地箍在腋下,他稍微使力,她便双脚腾空,他继续向楼上走去。
眼看着自己,离出口越来越远,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就是那种莫名的恐惧,快要将她逼疯,终于,在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之时,她寻到机会,死死地把住转角处的扶手,任他拉扯,死赖住不走。
他终于是忍无可忍,“你干什么?”他朝她暴喝。
“我要回去!”她不依不饶,倔强到底。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放不放手。”他像是出离了愤怒,一字一顿,好似从齿缝中迸出。
“我要回去!”这样的顾灏南,她有点怕,却执意半是耍赖半是强硬地坚持。
他一个一个扳开她泛白的指节,又再度将她拦腰抱起,阔步踱进卧房,将她狠狠地抛向床铺。
五十八,承诺
所幸床铺还算绵软,却也没令她好过多少,昨夜的车祸造成了轻微的脑振荡,余振未消,她才会断断续续地疼,再被这一折腾,头更四分五裂地疼,直觉,额际处的神经,一突一突地跳。
她整个陷进床褥里,神智极度不清,只是本能地,因着撕裂的疼痛感,细细呻吟。
看见这样的她,他的愤怒在下一秒,悉数瓦解,他爱怜地俯下身,想听清她在呓语些什么,却猝然被她捉住小指,他稍一怔忡,随即张开大掌,将她的手舒展在自己的掌心。
她阖着眼,似乎极无安全感,纤弱的睫毛还在微微颤栗,干裂的嘴唇仍在翕动,他也终于听清了她的呓语,“小舅,别走——”她轻喃。
他以指轻抚上她的额角,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她其实是依赖他的,这样的认知,是令他愉悦的,连带地,心也跟着柔软了,严厉的眉梢,甚至有些得意地上扬。
她昏迷的间隙,他已经差了何祁置办药箱,他试着要揭开她额际的纱布,替她换药,他才微一触碰,她便嗤地一声,眉头蹙得更紧,“疼——”她本能地抗拒。
她这样喊着疼,仿佛那种心子被钝刀切入,缓慢而深切地疼,他也感同身受。
他不再动她,只是以大掌扶住她的后脑,缓缓地抬升至胸前,另一手将药片送到她唇边,舌尖沾到苍白的涩苦,她下意识地抵触。
他略喝了口水,便覆上她的唇,强劲的舌,裹带着饱满的湿润,将药片强行灌入。
她猛然咳嗽起来,咳得五脏六腑都集体叫嚣,神智亦全盘复苏。
他蹙着眉,大掌循着她的背,一遍一遍耐心地拍抚。
此刻,他这样温柔地待她,她却联想到,他先前的蛮横,无力地弯唇。
“回来我身边吧。”彼时,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仿佛穿透了万丈红尘;直抵她心灵最深处。
她阖上眼,默了良久,“如果现在不会放手,那么三年前,又为什么眼睁睁地看我走掉。”她决定把话说开,想要一个迟到了三年的答案,睿智如他,又怎会不知道,三年前,她是背负着怎样的伤口离开,从头到尾,只是她一个人,而他,却默认她离开。
“你不必嫁进许家,只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离开,如果你愿意,学校和其他相关手续都已办妥,你随时可以动身。”这是三年前,外公的原话,她本已不奢求顾家人能多善待她,但不得不承认,她还是被外公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刺伤,仿佛她是最卑微的尘埃,对他心怀慈悲的施舍,她理所当然地,应该感激涕零。
她便称了他的心意,一口应承下来,既然嫁进许家,是她想藉由此离开顾家的无奈选择,那么,如今可以全身而退,她又有什么理由推却,既然决定了要离开,第二天,她便向许鸣提了分手,她知道会伤害他,但她以为,长痛不如短痛,从一开始,她就动机不良,也许这样,对大家都好。
他放开她,径自踱向床尾的沙发,坐定后,他才掏出烟盒,习惯地点燃一根烟,他故意同她拉开距离,想到烟味,难免会刺激她的伤口。
他扯开领带,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结,眸底隐隐倒映着火光,忽明忽暗。
三年前,为了顾家,为了顾小北,他不得不妥协,顾灏南有他作为自己,想要拥有和爱护的东西,而他却不能仅仅代表自己,不单是来自于家族的,还有其他错综复杂地说不清,道不明。
他并非不谙世事的初生之犊,他有太多羁绊,如果当真抛却其他,做出什么无可挽回地冲动,那才真真是不负责任,不顾后果,在其位,谋其政,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倘若只为逞一时之快,到时,自保尚且不能,说什么一生一世地承诺,再好听,也是空口白话。
所以,三年前,在父亲和他都能够承受地底限内,他们达成协定,顾小北可以不嫁,但前提是,她必须离开,其间,顾灏南不得有任何干预。
透过烟雾缭绕,他望向她,眸如寒星,“都过去了,我以为,没有必要再提。”他这样说着,仿佛无足轻重。
她揪住手下的被单,极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她是真的希望,他们能够彼此坦诚,好好儿地把话都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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