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渐渐剥落,那人始终不肯看一眼华彻,目光由始至终在屋内四处巡梭,假如她肯抬头一顾,定能看见一幕奇景:向来风流倜傥的华彻,这次竟难得的面上飞霞,额上渐有汗珠。
其实认真说来,服侍别人这事,三人之中唯青砚擅长耳。只奈英洛与他不相熟,纵挑了个相熟的,但华大少爷生来惯被别人服侍,服侍别人,那是头一遭,服侍起来难免笨手笨脚,搓澡之时,不是轻了便是重了,不是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便是将那应该大加清洗的地方漏过……如是这般,若非境况窘迫,只怕笑料百出。
好容易将英洛洗得清爽,帮她套了青砚的两件衣衫出来,也还算合身。
程元粗壮,华彻精硕,两人皆身量不矮,唯青砚的身量与英洛相仿,事急从权,她也只得穿了这身衣服。纵是心乱如麻,也得强撑着填下去一碗粥,方在程元的半搀半扶下离开了此地。
程元难得细心一回,在外雇得一顶小轿,将英洛扶了进去,向尚书府而去。
英府之内,眼见天色大亮,骄阳腾空,那人却无一丝回转的迹像。各自枯坐一夜的两人,被小厮传话,唤至英田居处。
英田近日身体略有好转,虽不能下床,但到底可以斜倚在床上。清早之时,夏友贴身小厮林方前来请安,少年热血上头,不免作了一回义举,将昨夜之事原原本本告之英田。
英田在床上气得全身打颤,一旁燕婉几乎要急得哭出来,不住安慰他,道:“姐夫,姐夫,你且别气!洛洛少年心性,一时里作错了事也是有的!待她回来,你好好教导于她,她必是听的……”
英田震怒,将床边杌上一碗热热的药劈手掷出,怒道:“孽障!我怎的会生出这种女儿?风流冷酷,双手沾血,手足相残,从来做不出一件良善的事来,哪一点像燕仪了?无怪乎有人叫她罗刹英,可止小儿夜啼!权当燕仪生的女儿死在了外面,今日她若回转,一顿大棒给我打出府去!没得平白糟蹋了人家好儿郎!”
周峥与夏友进去之时,便见得林方正跪在当地,英田气喘如牛,几乎要瘫倒在床上,燕婉泪涕满面,不住抚他心口,百般劝解无效。
情中情
英田大怒之际,闻听得小厮前来通报:“大小姐回来了!”只觉怒气如火般翻腾,烧的心肺之间一片焦枯,也不知道哪里来 的一股力气,居然自己从床上强撑着起来,向门外而去,燕婉及二婿皆拦他不住,只得一步步小心看护。
其实英府诸人,除了程元,此时再无人知,英洛亦是一步步艰难走进府来。她身边程元不住擦汗,小声道:“将军,不如,你将实情告诉英大人与两位姑爷吧?”
英洛脚下一顿,险险跌倒。……从前的时候,她并未有机会试着将自己的事情推给别人来解决,而且信任这个词,大概从未在她的词典中出现过吧?今次尝试,是不是为时不晚呢?
程元一见她几不可见的点头,不禁喜上眉梢这事,总算解决了!
远远只见一群人走来,当先一人厉声怒喝:“孽障,你给我站住!”正是英田的声音。
英洛慢吞吞停了下来,老爹,能有这般底气吼人,看来您老人家离康复不远矣!
她朝程元眨眨眼,程元哭笑不得!将军,这都什么时候了?
那行人眼见走近,英田手持一根大棒,疑似门闩。后面跟着燕婉,双目通红,夏友与周峥面色不善,却都忍着不曾发作。
英洛好笑的看一眼程元,老程,爹爹什么时候有暴力倾向了?
将军,您就别再开玩笑了!
程元忍不住擦汗。
英田却已已走近,怒指英洛:“畜生,给我跪下!”
见她虽然依言乖乖下跪,面上却有未来得及收起的笑容,很是满不再乎,不由怒火上头,一棒子打将下去,正落在她肩头,也许是病后未逾,大概不是很疼,也不见她唤疼。他身后夏友与周峥立时变了脸色,急呼道:“爹爹………”
“这个孽蓄,就是老夫一直疏于管教,才成了今天这副德性!软弱无骨,甘当走狗,好色风流,无手足之情!今日我不如一棒子打死,也省得留她在世上祸害别人!”英田气恼已及,一棒接一棒打将下来,落在她身上,唯见她闷不吭声,身形摇摇欲坠,人渐渐趴伏在地,却是不吭一声。
夏友与周峥连着喊了两声爹爹,再细瞧那人,身上却是一袭男式长衫,想及昨夜情形,心内暗痛,都将那不忍的心肠暂且放一放,只看英田如何处置。
程元在旁焦急万分,他深知英洛身体情形,此刻见她趴伏在地,想是已难支撑,可叹她竟一声不吭,强忍英田大棒加身,张口便道:“英大人,请听程某一言!”
“程侍卫,你是先帝所赐的人,老夫无权过问!但老夫教训女儿,尚轮不着你来说教!”英田打得手软,一句话不由的喘了两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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