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都要说出来的,直贵想。将来越是熟悉越不好讲了,不能总是隐瞒下去。相互间不让对方感到不愉快,若无其事地设置一定的距离,直贵觉得这样的关系更为理想。
“是我家庭的事。有个哥哥,没有父母。”
“哥哥怎么啦?”寺尾问道。
“在监狱里。抢劫杀人罪,十五年徒刑。”
因为是在录音室里,他的声音格外响亮。寺尾他们四个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直贵。
直贵轮流看了他们一遍,接着说:
“和这样的人有什么瓜葛的话不会有什么好事的,我喜欢你们的音乐,今后也让我听听,但一起干的话还是会不舒服的。”
贝斯手、吉他手和击鼓手三人把目光移到一边低下了头,只有寺尾还凝视着他。
“什么时候进去的?”
“前年秋天被抓的,进监狱是去年春天。”
“那还有十四年啊!”
直贵点了点头。不知道这个提问究竟有什么意义。
寺尾看了看其他三个伙伴,又转过头来看着直贵:
“是这样啊。真是的,要说人啊,不管是谁,都背着自己的艰辛啊!”
“因为有这些事,我……”
“慢着!”寺尾的表情像是有些厌烦,把手伸了出来,“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我想够那家伙受的,你也怪可怜的。可是,你哥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事不是跟乐队没关系吗?”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可我不愿意让人同情。”
“不是同情,也不是你蹲监狱,同情你有什么用。哥哥进了监狱,弟弟就不能搞音乐了,有这样的法律吗?没有吧,没必要那么在意吧?”
直贵看着较真地说着的寺尾,他这么说让人感动得要流泪,可是不能原封不动地接受他的说法。虽然他说的不像是谎话,是真心话,可那样说没准只是一时的自我满足,直贵想。以前也是这样,事件发生后也有过体贴关心自己的朋友,但最后都离开了。不是他们不好,谁都把自己看得更重,不愿意跟有麻烦的人纠缠在一起。
“干吗犹豫不定呀!”思维焦急地说,“我们只是喜欢你的歌,想跟你一起干下去,你家里有什么事没关系的。难道说你还在意我们亲属没蹲监狱?”
“没有那个意思啊!”
“那样的话,就别絮絮叨叨地说那些无聊的话了!”
“无聊的话?”直贵瞪着寺尾。
“无聊!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只是制作好的音乐,那以外的事情都是无聊的。没有什么说的,是吧?”
对寺尾的问话,三个人都点着头。
可是,直贵还是沉默着。于是,“好吧,这样吧!”寺尾拍了一下手。
“还是采取民主方式吧,少数服从多数。谁反对武岛加入乐队?”没有人举手。“那么赞成的呢?”寺尾当然不用说,其他三人也都举起了手。看到这样,寺尾满足地说:“五个人中四个人赞成,无人反对,一人弃权,这样还有什么说的吗?”
直贵皱起眉头,感到困惑,“真的可以吗?”
“你啊,不是唱了约翰·列侬的《想象》吗,好好想象一下,没有歧视和偏见的世界。”说着,寺尾笑了起来。直贵险些流出泪来。
寺尾祐辅他们的反应,跟以往直贵曾告诉过刚志事情的别人完全不同,要说表现出露骨的冷淡或者态度突然变化的并不多,但大多数人就像外国风味餐厅店长那样,很快地就垒出一堵墙,只是不同的人垒出的墙壁有厚有薄而已。
但在寺尾他们这里没有那种感觉,理由也许是他们心里还需要自己,这件事令人高兴。假如不是叫作武岛直贵的人,不管是谁,要知道大家都想要他的声音,也会感激的。
不对!
知道直贵的情况,又没有垒出什么墙的还有一个人,就是白石由实子。虽觉得她大概不会再主动来接近自己了,可每次乘坐巴士见到的时候,她还是跟过去一样没有任何顾虑地打招呼,让人感到她是以前早已非常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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