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恍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我蓦然打了个呵欠,道:“你就算说得如何动听亦是废话,生命对任何人来说,都只有一次。没有人会蠢得自动献出宝贵无比的性命。嘿,今夜就到此为止。我们各回各家睡觉去吧!柳某再无兴致打打杀杀。若小姐有空,约俺喝酒,那倒是求之不得的美事。”言罢我全无动作,蓦然溶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苏小桥仿佛要把他看通看透般,死死盯着黑暗,仍有点难以置信柳轻侯就那么放过自己。自己虽对他的人没有好感,更加厌恶他制造出的无数耸人听闻的杀戮战役,却不得不承认他的雄性魅力非常动人。
终于脱离凶险莫测地战场,苏小桥感到真气正不断被削弱,入侵的“葵花”真气并未能如数奉还,一丝一毫都未遗留地铲除干净。就像某种顽固之的病毒般,它正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疯狂滋生繁衍。幸亏自幼开始苦苦修炼多年地禅宗无上秘法,适时做出决绝反应,拼命抵御着那股绝对黑暗属性真气地吞噬。
“如此魔功,确已臻至惊人无比地级数。难怪连师父都无法留下他地性命。假若他没有受伤,单对单恐怕我也只有饮恨收场之结局。”
苏小桥在渡过生死两难的时刻后,心境逐渐平复下来,精神缓缓提升,天下无双的优雅面容仍无动静,全心全意陷入驱逐入侵真气的艰苦征服中,浑然忘我。
瑞雪纷纷,满天飞舞。
纷纷扬扬的大雪飘洒在宫殿上,有些雪花刚要落地,又被楼阁中传出的歌声托起,重新腾入空中飞舞;还有雪片在清冷月光的掩映下,闪烁着银白的光芒,渐渐向舞榭飘去。
呼啸的北风,象一把把挥舞的小锤,敲断了房檐上水晶似的冰溜,发出一阵阵玻璃般的清脆的响声。
我宛如鬼魅般潜入内皇城西卫戍营,片刻后顺手牵羊偷走了一套皇城骑士团军服。
那是崭新锃亮的小队长服饰,恐怕连其主人都舍不得穿呢。不愧是皇帝陛下最亲近的兵种,无论厚实毛皮还是剪裁做工都是无可挑剔的精美。
我轻轻褪下湿透且被冻得僵硬如铁的衣衫,伤处立时传来宛如剥皮般的剧痛。伤口早就开始凝结愈合,胸口衣衫与伤口血肉却冻结成一团,若任其发展,必定烂到整个五脏六腑,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我不动声色地用拔出军刀恶狠狠切下冻伤的肌肉。那一瞬间,我忍不住浑身剧颤,对关山月和苏小桥的愤恨也立即升华到崭新的境界。
“啊!”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惨嚎,我用干净的布条牢牢地捆扎着胸口尺许长短的剑痕。“灭世魔体”迅捷绝伦地愈合着伤口,那道光明真气也被“葵花”蚕食殆尽。它始终潜踪匿迹在伤口患处,是我体内最后一道光明真气。多亏是夜间,我的暗黑真气最是强横无匹,否则伤口的愈合肯定要旷日持久,且会留下后患。
我重新穿上军服,额头已经布满细细的汗迹,湿漉漉地顷刻又被冻成白霜,直到贴身慰籍着温暖的毛料,这才稍稍感到一丝暖意。我重新振作起来,第一时间将换下的衣服裹成一团埋入僻静角落的地底深处。然后,我开始仔细回忆今晚遭遇的每一个场景,一个细节又一个细节地推敲,一个又一个地过滤。那种在无数次生死一线战役中,形成的天衣无缝的思维模式,再一次绽放出辉煌灿烂的光芒,为我在迷途中指引光明道路。
蓦然,我清晰无比地把握到了关山月的动机。
他们针对的肯定不止是我,而是整个魔道,是以费心,秦五,秦明月为首的魔道集团。奇怪的是苏晚灯同样是“睥世君”冷笑的徒弟,却可以得到关山月的绝对信任,甚至得到禅宗第一高手艾愁飞不遗余力的支持,加上女儿苏小桥是禅宗“守护者”的身份,令一切更加扑朔迷离起来。而独孤世家的世子独孤禅宗居然可以使用第三重境界的“葵花”,其来源更是可疑,那绝非是独孤阔海亲自传授的技能,莫非他府内还隐藏着另一名魔道高手?
我再次陷入了迷惘,忍不住头痛欲裂。
孤峰之巅的异变,并没有吸引太多人的注意,或许因为当时几乎所有真正的高手都在青龙殿内欣赏歌舞吧!而镇守内廷的皇家骑士们,多多少少都会恪守保密原则,尤其是和内廷最神秘的“养神殿”有关的一切。所以,内皇城并没有丝毫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我稍稍放下心来,只要不是秦颐的钦命,事情还是具有转机的,关山月要杀我,那也随便他,我并不是毫无反击之力,逼急了哥哥,就拿新月和他同归于尽好了,其他人若想跟我动手动脚还真是欠缺了那么一点斤两。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马上逃离这是非之地,养好内伤,恢复精神力,届时要打要逃都是那么得心应手。
望着眼前广阔无垠的广场,我的心情豁然开朗,一个疯狂无比的计划霍然涌上心头。
积雪洁白如玉,浸润着门外苍翠的冬竹;凝挂在墙边的梅枝上的雪花,象盛开的梅花一样晶莹,洁白。听到寒风吹动竹枝发出的响声,顺着墙根看去,大雪把殿宇都覆盖上了,天空中正飘洒着鹅毛似的大雪。这条两面宫墙形成的巷子里非常肃寂,再看墙外院子里厚厚地铺着一层白雪,显得格外清静。
我悄无声息地附在宫墙阴影里,宛如一口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洞穴,吸噬着一切光线,让所有人的视觉都失去效用。我充满耐心地等待着懿贵妃的来临,在内廷地位至尊无上的关山月亲自出手追杀下,任何朋友都不能连累,皆因我没有把握避过老关的可能安置的监视人员,倒是神通广大的西宫娘娘是无论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盟友,反而最是安全可靠。
我迄今都想象不到上次懿贵妃指引生路的目的何在,或许由于我具有某种利用价值。不过,那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人唯有活着才是至关重要的,在这人吃人的帝国权力巅峰之战中,互相利用才是生存之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缓慢渡过,我疯狂吸噬着黑暗能量治愈着受损的经脉,关山月那两掌并未留下任何疑难杂症和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这让我对“灭世魔体”和“葵花”再次充满信心。或许某一天夜里,我真的可以完全凭借自身功力痛痛快快的做掉他也不一定。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了,我咬牙切齿地想道。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宛如救命的福音,就那么从宫墙的尽头突兀地传来。
我淡淡一笑,对自己料事如神的推测,不得不钦佩得五体投地。秦颐临死前若不和心爱的懿贵妃交待交待后事那才是怪事,我就扼守着这条通往西宫的咽喉要道,怎都可以堵住她一回。尤其是看到地上没有任何马蹄印,车轮和足迹,就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断绝对正确。
果然,我遥遥望见那辆马车的车夫,赫然是那名曾经假传圣旨邀请我入西宫的内侍。瞬息间,我收敛一切气息和味道,甚至闭塞了全身上下所有毛孔,静静等待着马车驰过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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