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楼,刚刚满是人的大堂,此时只剩下店主、店小二、万水和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万水正和中年男子拼酒。倒下的大门门板又重新扶了起来,用桌凳抵住,窗子也关得紧紧的。
万水那桌酒气重,连瀛皱眉坐在稍远的位置,祁凤渊落座在他对面。
店小二为他们斟茶,挤眉弄眼竖了个大拇指:“那位哥哥喝酒可真厉害,两位要不要来点?”
店主从后头踹来一脚,小二轻身闪过,从壶嘴流出的茶水断了一瞬又利落地续上,一滴也没有溅出来,直至倒满,店小二才被店主赶走。
祁凤渊道:“好俊的身法。”
店主摇摇头:“二腿子功夫上不得台面,和几位比是比不了的。”
祁凤渊不接话头,只道:“店家说店里有些规矩,是哪些规矩?”
连瀛抬眸,古怪地看了祁凤渊一眼,祁凤渊见连瀛望过来,侧头疑惑地对他“嗯?”了一声。
店家干咳一小声,又干咳一大声,才打断这两人的眉来眼去。
怎么回事呀?这是和离了吗?怎么眉来眼去的?店家心里纳闷。
店小二也纳闷,提着茶水路过,“阿爷,你是不是喉咙里有陈年老痰啊?可别在这儿吐,怪恶心的。”
“滚。”店家凶神恶煞赶走小二,清清嗓子道,“是这样的,两位看看上面。”
祁凤渊抬头,这客栈只有两层,是“回”字形构造。一楼中央用围栏圈出个大堂,堂内摆了十张长桌长凳。围栏外是房门紧闭的房间。
从中央大堂向上看,能看到第二层的回形长廊,长廊外围同样是用红漆木围住。围栏的木桩普遍低矮,但有十二根红漆木桩较高,顶端都立着个沙漏,沙漏里装着金沙,十分亮眼。现在十二个沙漏里,只有一个沙漏是翻过来的,细腻的金沙从上方通过细小的眼往下漏沙。
再往上就瞧到了顶,顶部平平实实地压着,没留一点儿空隙,其中两根红漆粗梁呈“十”字形突兀地出现在上方。
原先祁凤渊看到“回”字形构造,只以为是这家客栈在布局上花了巧思,想引财入局,让财气在“回”字形里循环流动,钱又生钱,这是很常见的做法。但配上房梁祁凤渊就看不懂了,房梁压顶,屋内人生气被抑制,再加上十字横梁,这是凶得不能再凶的布局。不,“十”字横梁加上“回”形构造,这分明是凶生凶,煞上煞,建造的人恨不得屋内人自相残杀、不得善终。
“好毒的心思。”祁凤渊心道。
店主解释道:“十二个沙漏代表十二个时辰,如今是戌时,待这一个沙漏流尽,各位可千万别出房门。”
连瀛问道:“出房门会如何?”
店主长叹一声,“三位都是从外头来的,不知所求为何,但这龙隐村今非昔比,是给不了各位想要的。不过艺高人胆大,劝你们走你们也不会离开,如果想留下,就得遵守这个规矩才能活命。客栈里有一只恶鬼,会在戌时游荡,若在戌时后出门,会被这恶鬼抓去,那是死里难逃啊。”
“我言尽于此,三位请便。”店家顿了顿又道,“指不定明天要死了,这酒钱和住店的钱得先结了。”
店家挑了个软柿子捏,唤来店小二去万水那收钱。
祁凤渊疑道:“店家说有些规矩,可你只说了这一个规矩?”
店家正要走,闻言顿步,阴恻恻笑了几声道:“剩下的规矩,也要你们有命听。明日再说,明日再说。”
祁凤渊和连瀛在大堂里坐了一会儿,整间客栈门窗紧闭,密不透风。祁凤渊的衣服闷得半干不干,贴在肌肤上极度不适,于是先行回房。
经过长廊时,祁凤渊注意到沙漏尚有半个时辰才会流尽,进房后,祁凤渊从储物袋里取出干净衣物,心里记挂着事,也没留意到连瀛是什么时候回房的。
连瀛冷不丁在身后出声时反吓了他一跳,收拾好的湿衣物掉在地上,祁凤渊不想去捡,从床那边绕过青纱帷幔走了出来,坐在圆桌边。
连瀛又重复一遍:“打听了一下,店小二说昨日有位公子也从外头来,听他的形容,像是朱不辞。”
“只有一位?”
“只有一位。”
祁凤渊沉思,传送阵法的时间不定,虽然相差片刻,但到达的时间也许隔个几日,不过朱不辞是被船夫带走的,为何出现的时候只有他一人呢?
“那船夫有何不对劲?”
祁凤渊先是一愣,再是一想,才想起来连瀛喝了茶就晕了过去,再细细一品,那茶还是他专门向船夫要,细细琢磨,这差不多就是祁凤渊把连瀛药晕了。
他心下一虚,说话也犹犹豫豫,“唔,不对劲?哦,你说船夫不对劲。”
“那可太多了。”祁凤渊抬手给连瀛斟茶,“一个船夫,在昏暗的船舱里行动自如,步履轻快,说明视力极佳,身法也极佳。在他收拾杯子时我观察过,他右手虎口有厚茧子,左手却无,船夫摇橹,该两掌有茧才对。还有许多,不谈这些了。来,喝。”
说完又怕勾起连瀛旧怨,祁凤渊又道:“算了,茶凉了,别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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