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锄云努力压下心底的战栗,哑着嗓子道:“梦见自己掉下悬崖了。”
程鹤松开手,犹豫了一瞬,移到他面门的时候锄云呼吸乱了一下,手指尖紧紧抓在被子上,他低声道:“别动。”
锄云一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程鹤一只细长的手搭在他额间,试探性地摸了摸,冰凉滑腻,没有任何不正常,要收回手,却发现底下的皮肤细细地颤抖起来,他垂眸看了一眼,锄云低着头,眼底发红,破碎的呼吸吹拂在脖颈间,胸口起伏得厉害。
“害怕?”程鹤问。
锄云压抑着喘息了一声,一句话分成了好几段:“有血……追我,太黑了……我、我一直跑。”
程鹤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锄云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听不见了。程鹤看着他留在被面上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发白,他略微靠近了一些,感受到了对方吐出的温热的呼吸:“还有吗?”
锄云闭上眼摇摇头,脸上显出挣扎之色,他却好像没意识到,眉心紧紧拧成了川字,那抹赤色印记泛出一点红光,有冰凉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滑落下来,浸湿了鬓角的头发,程鹤定定瞧着他,突然感觉这一副情景好似回到了百年之前,他第一次将锄云带回青云宗的那天晚上。
那时他也是这样惊悸而畏缩,甚至因为又到了另一个陌生的环境而对外界做出完全抵御的姿态,他不愿意洗澡,不换衣服,不吃东西,抗拒任何人的靠近,一个人在给他准备好的房间里待了一整天,最后还是秋华真人看不下去让两个小童强行把他拖去盥洗房。晚上的时候程鹤醒了,他便摸黑去看了这个和他一同在大雪山秘境里捡回了一条命的少年。
一开始走进房间的时候,他根本没见到人,床铺上干干净净,一丝躺过的痕迹都没有。后来墙边发出了一点动静,程鹤才回过神来,这孩子把自己藏在了衣柜里。
他把他抱出来的时候,像捧着一堆易碎的瓷器,走过窗边,月光在他脸上划过一道流水般的痕迹,少年像是怕光一样把脸躲到了他怀里。程鹤将他轻轻放在床上,他立刻扯过被子埋了进去。程鹤想感谢他,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人默默无言了一会儿,突然听见一声细细的、低泣一般的声音。程鹤错愕地侧过身,掀开一点被子,发现这孩子在哭。
他犹豫了一下,对他说:“你别害怕。”
少年不吭声,好一会儿才坐起来,也不理会他,他鬓边的头发都被泪水濡湿,贴在耳侧,显得眉目清晰,一双清澈的眼眸轻轻往上一瞥,很快又垂了下去,程鹤年少时还没有现在这么冷淡,性子颇青涩,他再次开口道:“你是怎么弄成这样的?”依然没有得到回答,他也不敢离开,就那么陪着对方坐了整整一夜。
仿佛又回到了那时,面对这样一个脆弱纤细的少年,他窥不透他心里的想法,想要将他带出黑暗,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对方却还停留在原地,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程鹤伸出手,贴在锄云苍白细腻的脸颊上:“告诉我,你害怕什么?”
锄云喉间吞咽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程鹤手指轻轻一动,拂去了他鬓边滴下的冷汗,抬眼看锄云的眼睛,那里面藏着无法掩饰的惊惶和忧惧,但是他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薄线,把真正的灵魂藏在了内心深处,程鹤心里微微一痛,有力的手指划过他下颔,来到凸起的锁骨前。
这里的皮肤是温热的,不再那么冰凉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还没出声,锄云就克制着身体的颤抖,涩声道:“没事,”眼睛看了一下程鹤抚在自己颈间的手,“师兄,我真的没事。”
程鹤皱起眉头,锄云像是安抚他一样冲他露出了一抹笑容,因为用力,显得十分惨淡。程鹤眼眸闪了闪,想起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明朗活泼,都是假的吗?此时锄云不再是一抹鲜活的灵魂,又变成了那个脆弱的泥菩萨,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他这样想,手下无意识用力,掐了一把,在那深刻的锁骨上留下了鲜明的红痕,锄云吃痛,低头闷哼一声,额上溢出冷汗,程鹤回过神来,看到他隐忍的神情,眼底明明都是痛色,脸上却死死忍着不表现出来,他眼眸中突然升起怒意:“为什么痛也不愿意说出来?”
锄云咬着嘴唇,感觉到脖颈间的压制越发的重,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了他,抬头睁着大大的眼睛,水雾渐渐漫上来,对方却不肯饶过他,锄云被逼得无法,喉咙里挤出一声极细的低喘,手指骤然抓住了程鹤的胳膊,“松手……”他说。
程鹤不动。锄云呼吸不稳,指尖颤抖着抓紧他的衣袖,声音放缓了一些:“……大师兄。”
这一声温和而顺服,尾音染上了一抹潮湿意味,却仿佛从遥远的记忆中响起,程鹤神经轻轻一颤,眼底猝然清明。他偏过头,发现面前这个少年脸颊都被汗湿透了,眼眶泛红又浸着一层薄薄的水光,视线划过鼻尖,瞥见汗液在他下巴尖汇聚成了一滴,倏忽落进底下幽深的领口中。
他们贴得极近,几乎缠绵悱恻,程鹤怔了一下,身体不知名的某处毫无预兆窜起一股细微的战栗,带着识海深处都荡起浅浅的波。
他猛地松开了手,锄云终于得以喘息,伏在被面上大口大口呼气,程鹤惊异于自己刚才不由自主的反应,想要安抚他却不敢再伸手,看了半晌,他哑着嗓音道:“锄云。”
“师兄。”锄云与他同时开口。
程鹤一顿:“你说。”
锄云抬起头真诚地看着他:“你是被人夺舍了吗?”
程鹤:“……”
看到对方一瞬间空白的神情,锄云总算找回了一丝熟悉的感觉,生命不受威胁,胆子也大起来:“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谪仙,”他摸着自己胸口被掐出来的伤口,“原来也有这么狂野的一面,是我小看你了。”
“……”
程鹤淡漠道:“闭嘴。”
锄云口无遮拦:“其他师兄知道么?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你刚刚那副样子,不知道要迷醉多少玄门百家的仙子。”
程鹤背着手转过身:“我走了。”
“啊?”锄云赶忙挣出被子,“你去哪儿啊?我不说了,你别走。”
听见他这一声“别走”,程鹤恍惚了一下,顿住脚步,“我去准备行囊,带你一起下山。”
这一举动毫无意外引起了众人的反对。
原因有二。一是锄云天生霉运缠身,在宗门内有灵气压制尚可保全,一旦下山接触凡人便会给百姓带来无可挽回的灾难,实际上在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原主已经几十年没有下过山了。二是时近年关,他们不想过年的时候没有师尊陪伴,还见不到大师兄。
锄云也说:“要不算了吧,不能拿百姓的命开玩笑。这山上也够我逛了,不一定非得下山。”
程鹤不说话,他幽深的眼眸看了锄云片刻,又克制地偏了视线,道:“经大雪山秘境一劫,你实力已非寻常,或可破解霉运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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