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毅知道秦昭喜洁,以往都是洗的干干净净才往她跟前凑,但此刻着实等不及了,连马都未曾停稳就翻身而下,带着满身尘灰扑过去,一把将人拥进怀里。
他的膝盖硌在石头上,小腿没进了溪水中,却全然不觉,只知道此时此刻,他终于回到了心爱之人身边,再也不用离开她了。
秦昭抬手,轻抚他的鬓发,等他渐渐平复下来,才轻声道:“起来吧,膝盖硌着不嫌疼吗?”
胡床矮,他现在埋首在她脖颈间,膝盖却是跪在地上的。
楚毅嘴上嗯着,手上却不松,好像他们不是三年未见,而是三十年未见。
直到秦昭被他压麻了半边身子,伸手推他,他这才赶忙起身,给她穿好鞋袜整理好衣襟,又拧了拧自己被打湿的衣袍,和她一起回道观去了。
一路风尘仆仆,少不得要洗漱沐浴。因秦昭和两个孩子近来都住在这里,灶上随时都备着热水,倒是很快就准备好了。
楚毅用了整整两大桶热水,将身上仔仔细细清洗了一番,确定再没有一丝脏污,连下巴上冒出的胡茬都刮干净了,这才换了身干净衣裳走出净房。
按理说他现在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但他听说秦昭搬到了归元山之后,就将一应事务安排给了副将,自己则只带着两个随从一路奔向归元山,想要提前一些到达这里,跟秦昭相处几日,等大队人马到了之后再随他们一起入京。
路上他赶得太快,连两个随从都渐渐跟不上,被他抛下了一大截。是以今日才会出现他独自上山,出现在秦昭面前这一幕。
此刻他洗去了身上的脏污和疲乏,收拾妥当走出来时,秦昭正坐在罗汉床上看书。
见他出来,秦昭将手中书册放下,等他在身边坐下后问道:“受伤了吗?”
一去三年,其中很长一段时间还和大楚彻底失去联系,孤立无援,其中困难可想而知。
他立下不世功勋,必然也经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受伤怕是在所难免。
楚毅本想说没有,但又想到早晚会被她看见,便如实道:“受了些小伤,都不严重,已经好了。”
秦昭却并不这么好糊弄,道:“让我瞧瞧。”
楚毅稍作犹豫,解开衣袍露出精壮的身子。
边关到底不比京城,枕戈待旦的日子也不可能在吃食上花太多心思,他比当初瘦了不少,但筋肉看上去依旧结实,只是上面交错的疤痕实在灼眼。
他以前身上就有些大大小小的伤,这次又新添了几道,其中一道沿着肩头划向胸口,可见当时之凶险。
秦昭蹙眉,指尖抚上那道凸起的疤痕:“……疼不疼?”
伤口都已经愈合,自然是不疼了,但楚毅顿了顿,还是凑过去道:“夫人吹吹就不疼了。”
这是当初跟秦和学的,他不许秦和受伤后去找秦昭撒娇,自己倒是把孩子那套学了过来,之后每每受伤都要秦昭给他吹一吹。
秦昭有时会顺着他,有时懒得理他。他讨要到了便满心欢喜,讨要不到也不觉得多失望,毕竟这么大的人了,真像个孩子似的不给吹就哭闹也不合适。
他与秦昭许久未见,知晓这次她八成是会顺着他的。只是没想到,片刻后想象中温软的气息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唇瓣柔润的触感。秦昭的唇直接贴在那可怖的伤痕上,轻轻碰了碰。
楚毅身子一紧,喉头滚动,下意识揽住她,将人带进了怀里。
秦昭没有抬头,就这么抵在他胸前,问了一句:“为何这么久才回来?”
明明胡人已经退兵,明明边关早已大捷,明明大军也已回朝,为何只有他始终不见不踪影?
她语气听上去仍旧平静,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楚毅却敏锐的察觉出些许不同来。
那声音比以往轻细一些,不似询问,倒像是担忧过后的些许埋怨。
楚毅一时都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心头猛跳,解释道:“胡人虽已退兵,但他们那首领是个好高骛远的,野心极大,就算一时半刻退了,过不了几年也必定卷土重来。我不想再离开夫人,就带着一队兵马追了过去,想斩草除根。”
“当时也没想到会去这么久,但好在一切顺利,如今胡人元气大伤,几个部族之间争斗不断,再无暇来咱们大楚边境惹事了。”
“我估摸着他们起码要二三十年才能缓过这口气来,等那时候我也已经七老八十了,想必朝廷就算要出兵,也不会再派我去了。”
他边说边轻抚怀中人的发髻,秦昭却只默默听着,听完仍旧安静地伏在他怀里。
楚毅抿了抿唇,犹豫许久才怀着忐忑与期待问出一句:“夫人,你……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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