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宗辖境,无名村。
“阿婆请问,您知道乱葬岗怎么走吗?”
秋雨连绵,让本就狭窄的山间小道泥泞难行。深沉夜色下阴风阵阵,似乎暗含着亡灵的哀嚎。陈阿婆走得心力交瘁,猝不及防听到人声,吓得腿脚一软,险些跌下田埂。
“您当心。”声音近到耳边才听清是个女声,陈阿婆被她扶着站起身,嘴里还提着一口气胆战心惊道:“谢、谢谢女娃子。”
闻丹歌带着斗笠,一身玄衣隐于夜色,整个人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她扶着老人走过最艰险的路段,把问题重复一遍:“您知道乱葬岗怎么走吗?”
陈阿婆那一口气好险没提上来。她颤抖着指了一个方向,忍不住提醒:“女娃子,最近我们这邪门得很,老是莫名其妙死人。这村里啊能跑的都跑了,连我都跑出来了,你怎么、你怎么还要去乱葬岗呢?”
趁老人不注意给她贴了张“平安符”,闻丹歌解释:“您听说过方寸宗吗?我是宗里派来降妖除魔的,您放心,明个你就能回来颐养天年啦。”
“原来是方寸宗的小道长!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见阿婆越走越远,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闻丹歌压低斗笠,缓步往乱葬岗的方向走去。
既然村里人都走光了,她就没必要隐藏气息。
螣蛇,火神,其神性柔而口毒,司火光、怪异、惊恐、梦寐、妖邪、蛊惑之事。恰好又能炖成补汤。但这次闻丹歌吸取教训,应礼既然只说了取妖丹,她也懒得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杀了便是。
乱葬岗已经被妖兽破坏得不成样子。雨势渐大,滂沱之下石碑倒塌,露出坟包中阴森白骨。鸱鸺嚎啕,天鼠倒悬,黑夜中的生灵静静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如鬼魅之眼。
方才那阿婆说村里人莫名其妙死掉。。。结合几具新尸体的死法,这螣蛇用的应该是梦寐术,于梦中杀人。
这就难办了啊。。。乱葬岗里怎么睡得着。闻丹歌掂了掂手中剑,本想直接逼出妖兽,运气时却突然遭遇堵塞,竟是刃毒又发作。
二百岁时解刃毒是死限,这并不意味着二百岁之前刃毒就不会发作,只是能被压下去而已。按理来说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动用太多力量,可既然应礼要求了,她还能拒绝吗?
硬的不行就委婉点。闻丹歌席地而坐,随意挑选一位幸运儿的墓碑当靠垫,头一低眼一闭就开始催眠自己。
秋夜寒气入体,比雨水更冰凉的却是体内的刃毒。她默念太上玄经调整内息,将筋脉中逆行的那股邪气一一拔除,却在与其中一股力量缠斗时坠进了无垠的黑暗。
黑暗如潮水将她包裹,天地六感被剥夺,宛如新生的混沌。
熟悉的一幕。
她看见年轻的自己缓缓上前,一对稚子惊恐地看着她,浑身颤抖却逃脱不能。
又是这一幕。
她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逃避这铭刻在心底的罪孽。但刃毒就是要她看清自己的劣迹,逼她直视一切。
提剑,挥剑。
刹那被拉长成永恒,意外溅到她眼里的血液化作无边血色,耳边有雷声炸开,模糊轰鸣。
然后归于沉寂。
“看够笑话了吗?”闻丹歌问。
下一瞬,战无不胜的迎魁剑抵上螣蛇七寸。妖兽似乎不明白她是如何挣脱梦寐的,鳞甲坚硬的蛇尾重重向她甩来。闻丹歌身形岿然不动,手中剑意寒芒四射,胜过雨夜惨淡的月光。
剑诀落下,再坚硬的鳞甲都化为齑粉。螣蛇嘶吼着想要摆脱她的穷追不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迎魁的影子剑起剑落。霎时血花四溅,巨兽冲天吼出最后一声,接着便徒然倒地,激起一片泥星。
闻丹歌缓慢起身,似乎还因为余毒未消而身形不稳,勉力以剑做支撑才能站直。螣蛇死不瞑目的竖瞳中突然爆发出一道寒光,庞然身躯山崩地裂般倒向她。
闻丹歌掀起眼帘,提剑于凌空一斩,迎魁裹挟纯正剑气在黑夜中燃烧,宛如陨石坠地,烽火燎原。
这一次,螣蛇再没有机会发出哀嚎。
螣蛇烧烤的气味并不好闻,她割下衣袍一角蒙住口鼻才得以继续行动。意外的是,这只妖兽的妖丹比想象得还要小,恐怕不能让应礼满意。
可她已经很疲惫了,现在只想回去一觉睡到天亮。
抱着这样的念头才走了两步,沉重的步伐硬生生拐了弯。
闻丹歌压低斗笠长叹一口气。
深夜,少宗主书房的灯还亮着。门房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又迅速收回去,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什么“这不合规矩”“闻姑娘看见可怎么办”之类的话。
“我看见了,如何?”她问。
门房被她吓得险些惊叫出声,捂着嘴压低声音同她说话:“闻、闻姑娘你误会了,少宗主他没有和别的姑娘谈情说爱!”
闻丹歌:“。。。我信你。但我找你们少宗主有事,现在可以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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