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言蹊最近对这座巫王山很满意。渝州山多,一座山没什么稀奇的,他走过的山林数不胜数,但这山高耸入云,正坐落在宣渝两州之间,两州风光尽收眼底。
夏秋之交,漫山的树影逐渐变了色,不再是一整片蓊郁的绿色,更加多姿多彩起来。
邹言蹊喜爱这山中迷幻的风景,无限风光在险峰,每日穿林破雾,上山下河,实地勘测,自由自在。
夜晚,他用琉璃磨出了镜片,在山顶架上望远镜,观察天象,顺便看星星。他在现代的时候,星星哪里有这般明亮,这时节正好可以看见织女星熠熠生光,再数一数哪里是天琴座,哪里是天鹰座,天鹅座,找一找夏季大三角,别有一番风味。
时人重视文化艺术,对自然科学关注较少,纵然有喜好山水自然的人留下佳作,也多是诗词歌赋、锦绣文章,少有自然科学方面的专著。
那就由他来走遍万水千山,勘测地理环境,丈量土地,把自然风光,道路城郭,风物文化都记录在地图上,让人们都能认识自然,开眼看世界,目之所及,尽是美好,岂不美事一桩?
他在纸上圈出巫王山,圈出渝州,宣州,打算以此为起点。既然天下一分为二,那就从端朝画起,等战乱平息,天下太平了,再去梁国勘测,走遍天下全域。
禹贡全览图,就当是他和邹言蹊原身的一个浪漫的约定吧。
只是,就他一个人看这风景,不免可惜。
邹言蹊想到在黑水里,在无边的草甸,宽广的湖边,陪他一起迎着风听鹤鸣、看鸿鹄的人。
邹言蹊想起那人乖乖垂下来的头发,又想起那修长白皙的脖颈。心中一动。
不知道,夏成风现在在哪?还在不在渝州城了?
不知道夏成风怎么会去渝州城的。
邹言蹊抬眼看了看身后树丛下点头啄米的鸽子,有几分无奈。
这只鸽子浑身雪白,在树林中也不染纤尘一样,一只脚上有一个红点,像戴了颗红宝石戒指,格外瞩目。
这不是国公府的鸽子。
他去清水镇以前,就在巫王山用鸽子和国公府联络,后来再回来,鸽子早就熟门熟路了。因他常在荒野里,国公府的鸽子多是灰色,十分矫健,容易隐蔽,只是没想到上次来,竟然带了另一只鸽子来,就是这只雪白雪白的信鸽。
和他的主人一样,又干净又机敏,好像连眼神也冷冷的,神情中都是不屑。
从上次带来夏成风的信以后,邹言蹊放它走了,没想到,过了一个多月,又飞来了。
待在这两天,还不走。
邹言蹊从袖口里拿出一张字条,用手指轻轻搓开。上面写着三个字。
“渝州见。”
邹言蹊看着渝州的方向,把字条收起来,下山去了。
身后啄米的信鸽拍拍翅膀,也飞走了。
日日远眺渝州,渝州城里也尽是邹世子的风流传说。
什么朝暮楼里的花魁、晚香馆里的小哥儿,若是没能和邹世子有一段首尾,就枉担风流之名,不能算真正的头牌。就算邹世子朝三暮四、流水无情那又怎样?越是郎心如铁,心如磐石,越是赢面大啊,万一自己就是邹世子那独一无二的命定之人呢?
连那词曲小馆里唱的也是邹世子与宛国公主从卿卿我我到狠心离去的负心故事。
什么离谱荒唐的传闻都有。
没办法,京城里的纨绔不在少数,但像邹言蹊这样相貌招人气质风流,还喜欢全天下到处跑,处处留情又处处无情的,就绝无仅有了。
纨绔也纨绔的声名远扬。
渝州与边城尚有距离,隔着宣州,又是补给重地,百姓富庶,最喜欢听这些喜闻乐见的富贵风流闲话,这位邹世子的逸事更是比传奇话本子还离谱有趣的多。
夏成风在这里听了几天闲话。
“意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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