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本◎
第八十七章
“爹,我不信你是那样的人,如今事到临头,我们姚家都落到这般境地,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在姚静檀眼中,姚知远虽不是那种求真到一定境界之人,但也不会做出贪赃枉法的事,他泡在官场多年,深知为官之道,这么多年都没事,怎么偏偏如今就出了事呢?
姚知远将视线从姚静檀脸上移开,挪到孟砚泓脸上,虽不晓得女儿为何又会同他在一处,不过此时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脚步调转,直面面对桌案正居之人,郑重说道:“三皇子,姚某是被冤枉的,我从未贪过朝廷的振灾粮款,反而是在此之前发现了户部的人与纪州知府账目往来略有不清。”
他一顿,显见着孟砚泓的眉目缩紧了一下,他不开口打断,只是直盯着姚知远,等着他的下文。
于是姚知远接着道:“不久前,姚某的老友,也就是在西北纪州任上做知州的梁松炎与我来信,信上说纪州知府李清世在朝廷拨下来的振灾粮中掺了沙土,还用假银替换真银,而且其中有户部的人参与,据他偷偷所计,由李清世等人侵盗的赈济官粮不少于两千石,银钱不少于五百两。”
这数目让孟砚泓心头一缩,两千石西北纪州闹灾许久,这两千石不知可以救下多少条人命,可即便是这时还有人敢伸手掏钱。
他不由抬手重拍桌案一声。
这一下也让一旁站着的姚静檀回了下神儿,朝里的事她懂的不多,但是在振灾粮中掺沙子她倒是想的通。
一斤米若是混入半斤沙,另外半斤米便挪了出来,积少成多,成百上千石,这便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梁松炎在信中所说还不止这些,他们不仅打了赈灾粮款的主意,且连平仓与义仓中的都不放过,此次饥荒闹的这般严重,起因也是仓中无粮可放。”
说到平仓与义仓,孟砚泓自然再清楚不过,朝廷会为了防止饥荒而在各大州府设有仓储,每年的仓米多半会有结余出来,若不及时更换会让这些仓米发霉而不能食用。为此朝廷下令这些存留下来的仓米每经一年半便可支作军粮,再以新米充之。
其间有过不要命的曾擅自挪用过仓米,以至于在有灾时开仓赈灾之时无米可用。
一经发现,这便是抄家杀头的罪,倒不想原来还有,还正在纪州。
孟砚泓脑中索事来回翻转,他记得,锦妃的兄长,那位昭勇将军高轩玉,曾在纪州驻军。而户部尚书高洪则是锦妃的舅舅,户部两位侍郎,一位是姚知远,另外一个则是焦扬。姚知远自不必说,从不站队,而那焦扬则是高洪一手提拔。
言至此,姚知远已是气愤之极,皆知西北闹灾,老百姓苦不堪言,他仅想想便觉心酸,将身板挺直,接着说道:“正因见得如此黑暗,梁松炎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亦不愿坐视不理,于是悄悄记了账目八百里加急与我,那本账册我拿到手后便又想法子寻了户部与纪州分拨粮款记录,果真差距甚大。”
“那本账册现在在何处?”现如今听了这些,孟砚泓面上平静,可内心已经开始激荡了起来,因为只要有了这些证据,就能让背后一直做恶的人暴露在阳光之下,再无躲藏可能。
姚知远低叹一气,“之前我查此事时,被人悄悄盯上,他们发现我在查这件事,便泼脏水在我身上,做了假账安在我头上,反给我安了个与纪州知州梁松炎串通一气损公自肥的罪名。姚家出事后,我与梁松炎的往来书信与那本账册都不翼而飞。”
“既是如此,你为何入狱后不为自己辩驳?”孟砚泓又问,“自出了这件事后,纪州知州梁松炎死的不明不白,都说他是畏罪自尽,可我不这么认为。”
“梁松炎的为人我怎会不知,他为人过于刚正,若是真的有罪,何故要将此事告于我。”姚知远一顿,“于为人气节之上,姚某自愧不如梁松炎。在我被打入大牢当天,户部侍郎焦扬前来看我,他与我说,我的妻女都在他的手上,若是敢将纪州的事说出去,她们一个也别想活。还说,此事最好的结果便是让我独自将此事认下。对此我自然不信,但后来有我的亲信与我带话,说我的妻女的确下落不明,我一方面叫不准谁说的是真话,一方面亦是不甘心认罪,只能一拖再拖,在狱中闭口不言。”
“姚某此生胸无大义,但也未做过有愧于良心之事,生死之前,旁事皆可抛,唯有妻女是我的软肋,若能让她们活,我又怎么忍心连累她们。”
“父亲”起先想不通的,如今都想通了。姚静檀上前一步,将姚知远的胳膊抱在怀中,脸颊紧紧贴于其上。她是自小被他宠大的女儿,又如何不知他为护妻女的心思呢。
姚知远见着许久不曾见的小女儿,自是心疼,抬手像从前在家时那样轻抚了她的发顶。这么长久的时日,也不知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面是怎么过的,不过一想到她得太后照拂便略感安慰与庆幸,“静檀,爹不是圣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不顾不管。还好,还好有太后她老人家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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