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定在10月底的周六,一早放了学,心田拉周予到校门口等,“我与泳柔约好了,她们先回家一趟,很快来接我们。”周予问:“她们?”
“嗯,泳柔和小奇。”
周予应一声哦。她们总是在一起的,她知道。
待离校的学生们鱼贯散去,道路远处响起自行车的叮铃声,一前一后两个人,各骑着一辆高大的老式自行车,骑得快些的是齐小奇,她散发,蹬起车来,长发与衣襟一同飞舞。心田高举双臂向她挥手,她竟也松开把手举双手回应,心田要跑下校门口的坡道去迎接,她在远处喊:别动!她绕着校门口的花圃兜一大圈,从另一边骑上了坡,到了她们面前才猛捏住刹车,跨下一条腿来支住地面,抬手一抹额前的乱发,行云流水一套下来,好像她骑的是辆越野摩托。她回过头来,故意学港片里的街头混混与她们搭讪:两位美女,在等人?
周予颇觉得尴尬,目光四处游离,心田与齐小奇拉手谈笑,坡道尽头处,骑在后边的方泳柔降速下了车,将那辆大得与她不甚相称的自行车推上坡来。
小奇扭头喊,阿柔!
没有后续的话了,好像只是想喊她一句。方泳柔应,干嘛!好像也不是真的在问。两个人一来一回喊完,就望着对方笑。周予在一旁看,她察觉她们之间有一种默契,能够很自然地向对方表露出亲昵。
小奇招呼心田:“上车!”
心田问去哪儿?
“你跟着我走就是了,不是说带你们在岛上逛一逛,去哪里都可以吗?既然是初来乍到,当然要去拜拜山头。”
“拜山头?你是黑she会呀?”心田犹疑地上了后座。
小奇一蹬脚踏,心田尖叫一声,两个人冲下坡去。小奇高声说:“比那厉害多了,我们这座岛全归他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神通广大一手遮天!”
方泳柔一路将车推到周予身边,目光与嘴角的笑意却相反,追随那两人而去,她说:“走吧。”说着收回目光来看周予,笑意彻底消失了。
“怎么走?”周予警惕地看看自行车上的锈迹。
“骑车,我带你。”她察觉到她审视的目光,“这是我爸的车,昨天刚洗过的。我的车太小,不方便带人。”
“……不能走路去吗?”
“你想走到天黑?”她跨上车,个子不够高,车子歪斜,腿才堪堪够着地面,这瘦小的样子,实在不像能够在车后座带着一个人。“你坐好。”
周予平生从未乘过谁的后座,望一望逐渐远去的两个身影,她只好下定决心学心田的样子侧身坐下,手不知放哪里,无措了几秒才抓住屁股底下的车座,车子动了,起步晃悠几下,像不习惯两个人的重量,在下坡路上歪歪扭扭地加速,她的运动天赋贫瘠,平衡感不佳,身体下意识缩紧,伸一只手揪住前面人的校服一角。
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连人带车摔倒了,她犹豫是不是该闭上眼睛,然而没有,泳柔很快掌住了车头,向下俯冲的速度变慢,落至平地,车子稳稳地向前行进,她将手缩回来,用力抓着车座。
方泳柔问:“你害怕吗?”
周予若无其事地答:“没有。”
拐弯是海,与码头相反方向,泳柔骑得很慢,小奇停下来等,回头来喊,怎么骑这么慢?周予很重吗?
她应,你们先走!走大路!
小奇问,走大路?大路远!
泳柔坚持说,走大路!
两个人前后坐着,却无话可说,这自行车以周予的目光看来,旧得像堆废铁,链条生涩,摩擦出吱呀声响,沿海公路寂寥,与城里不同,许久才有一辆车开过,她凝望着碧色的海面,闻见方泳柔外套上的气味,错觉那是海的味道。方泳柔忽然说:“是心田拜托我,我才答应的。”
她点点头,尽管前面人根本看不见,“我知道。”
“我是说,我之前说的话还算数的。”
“什么话?”
“不是说好了,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
“哦……”那井水与河水同乘一堆旧铁,这算不算犯了河水?说起来,水与铁的反应条件是……她的神越走越远。再次转弯,道路越来越窄,一个缓坡之后,拐入一条粗陋的沙土路,路面上到处是深深浅浅的杂乱车辙。周予问:“不是说走大路?”她不喜欢这条路,太不平坦,颠簸起来,硌得慌。
“这就是大路。我们这是乡下地方,请你多担待。”方泳柔话中带刺。
周予的目光越过路旁丛生的杂草,总算寻到一处破房屋,那屋顶上好像还晒了衣服,她心中疑惑,想这也能够住人吗?
她问:“这条路去哪里?”
*
圣伯公庙。
这庙就像心脏一般,嵌在岛屿的正中间。
她们骑得太慢,小奇与心田已等久了,正在院前吃雪条,周予望入去,见到被矮墙围起的院中央摆了一个冒着青烟的大鼎,大鼎后头,几阶宽阔石梯通往庙宇的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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