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生碾了碾指尖:“你哭什么?问题解决了啊。”
好半天,郁青终于听到了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这算哪门子的一辈子在一起?”他抽噎着,用力挥开润生的手,嘶声道:“傅润生,你混蛋!”
“混蛋?对,我当然混蛋!”润生放下手,声音终于失了平稳:“我害你不能过正常人的日子,害你担惊受怕到处躲避,害你差点儿进监狱……”他牙关颤抖:“你该骂我……你早就该骂我了!可你为什么都不来责备我?!你是故意要让我愧疚,让我一辈子也离不开你,是不是?”
郁青仿佛当胸被捅了一刀。他慢慢摇头,向润生靠近:“不……对不起,润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润生却往后退了两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已经决定了,放你去过普通人的日子。”
郁青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润生,只感觉前所未有的失望和愤怒瞬间充满了胸口。它们翻搅着,涌动着,最终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那还不如彻底分开!”
四野俱静。
半晌,对面的润生忽然笑了。郁青从未在他脸上见过那样傲慢而悲伤的笑容:“我就知道,这才是你的真心话。”他似乎再也不想多看郁青一眼,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空寂的江畔,郁青望着他的身影在月光里越来越远,直至没入黑暗,终于忍不住摇晃两下,靠在了冰冷的白桦树上。
胸膛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只有寒风无情地穿过身体,呼啸而过。郁青捂紧胸口,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他曾经想象过自己和润生的分别。不是在青年,也不是在中年,而是在他们老去之后。所有的图景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和润生两个人。他希望自己能比润生晚一点走——只晚一点点就可以,这样能料理好最后的那点事。如果是自己先走,润生多半会直接垮掉。他不想润生那么伤心。
现在那一切关乎分别的想象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郁青那一夜睡得很不安稳,总觉得胸口有点儿闷闷的。清早起来,眼睛仍然是红肿的,咳嗽也厉害了些。室友问他,他只能说是上火。
车间又来催机床的说明书。他和同事一起实打实地熬夜加了两天班。
在加班的间隙里,他还是会不可抑制地想起润生。
我不怪他。郁青对自己说。我真的不怪他。等到忙完这两天,就去找他……
两天后的上午,说明书的所有译稿终于汇总完成了。郁青揉了揉胸口,下楼去交材料。大概是感冒加上熬夜的关系,他感到十分疲惫。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瞥见外面下起了雪。
也不知道润生是不是还穿得那么少。这个念头无缘无故地闯进脑海,让郁青的脚步下意识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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