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锤前,肖长功在锻钢。
他听着山东快书,瞥了杨老三一眼,深吸一口气,和杨老三较起劲来……
进度表上,肖长功杨老三班组生产进度箭头不断地攀升……
晚饭时,冯心兰拿着小秤,又在称菜饼子,称到肖德豹时,又耍了下秤杆。肖长功瞪着眼睛:“ 你这是干什么! 你当是我没看见啊? 我不瞎!咱们一定要带这个头,从今晚开始,咱们每顿饭全家要省下二两粮食,献给国家。” 肖德龙悄悄地把菜饼子攥在手里,就是不吃。
冯心兰疲惫地叹气说:“唉,这日子实在难撑下去了,这个家,我是当不下去了。” 肖长功给她鼓劲:“ 怎么撑不下去了? 想办法, 想办法啊,咱们是工人阶级,工人阶级能说熊话吗?”又对德龙,“你也别成天绿着眼睛净寻摸吃的, 长点正经精神。全厂的青工比武就要开始了,你给我听着,只许胜,不许败,听着没有?”
晚饭后,肖德龙站在梯子上,神采飞扬地对着领弟家的窗户吹着笛子,虚汗直冒。领弟在窗前绣花,好像没听见。
肖德龙喘了一口粗气,掏出菜饼子,小心地咬了一口,又擎起笛子。肖德豹在梯子下喊:“哥,吹笛子没用,你得打口哨。”肖德龙想了想,把两个手指伸进嘴里,努力地吹,可是没有吹响。
肖德豹来劲了:“哥你下来,我教你。” 两人回到屋里,德龙学着德豹的样子,练习打口哨,可怎么也打不响。肖德豹轻轻地一吹,一个响亮潇洒的口哨就响了。
这时, 肖长功背着手走进屋来。兄弟俩立即规规矩矩地站了起来。
肖长功皱着眉头:“又学什么歪毛病了?德龙,我还是那句话,长点正经精神,青工大比武,你一定得获胜,这是我的一块心病,你一定要给爸爸争这口气!德龙啊,自从我输给你三叔,心里一直窝着一口气,这口气你一定要给我拔出来,我就指望你了!”
肖德龙拍拍胸脯:“爸,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一定能给你争这口气。”肖长功满怀希望地说:“德龙,你要是真的获胜,爸领你到海味馆,我请你,给你庆功摆宴!”肖德龙道:“一言为定!”听说下馆子,肖德豹眼睛亮了:“ 爸, 也带着我呗!” 肖长功说:“ 你有的是机会。你现在是咱们钢校的学生了,要给我好好学,学点真本事,学一身好手艺,有了这些, 什么都有了。都给我记住这句话, 手艺是咱工人打人的棍子,是根金棍子,就是什么都没有了,这根棍子也不会让你饿肚子!我给你们讲讲你爷爷……”
听够了父亲的老生常谈,肖德豹要溜,只听背后一声大喝:“德豹,你要干什么?” 肖德豹支吾着:“ 我想到厕所。” 肖长功说:“ 我知道你们不愿听。听够了是不是? 我给你们讲讲你爷爷和日本娘们儿的事儿,想不想听?”
肖德龙的眼睛放光了:“想听!”
肖长功说:“那好,德龙,给我捶捶腿。”肖德龙给肖长功捶腿。
肖长功眯缝着眼睛讲着:“ 当年, 你爷爷在一家日本人开的铁工厂干活。你爷爷的手艺, 没人能比。你爷爷要跳槽。老板急眼了, 对你爷爷施美人计, 让他女儿勾引你爷爷。” 肖德龙问:“ 那个女人漂亮吗?” 肖长功道:“ 没挑的!” 肖德龙又问:“ 我爷爷上钩了吗?” 肖长功说:“你爷爷多精啊,能上那个当?”肖德龙遗憾着:“唉,我爷爷也是的,将计就计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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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工匠 第九章(4)
夜里,肖德龙手抄着兜,在领弟家窗下徘徊。他用一手捂着头,仰起头喊:“谁呀,谁呀?谁往楼下扔东西砸我啊?”领弟推开窗问:“怎么了? 有什么事儿?” 肖德龙还在喊:“ 谁呀? 谁往楼下扔东西? 把我砸着了。” 领弟说:“ 反正我没扔。” 肖德龙捂着头继续喊着:“ 谁这么缺德啊!”借机搭讪,“哎,你干吗呢?”
肖德虎、肖德豹在西厢房睡得正香。肖德龙一脸兴奋地走进来,把肖德豹推醒了。肖德豹毛愣愣地问:“ 干什么! 大哥?” 肖德龙兴奋得满脸放光:“ 哎, 刚才我和领弟说话了。” 肖德豹好奇地问:“ 真的!怎么搭上腔的?”肖德龙讲着:“我说她用什么打着我的头了,就这么搭上话了。她不是后妈!” 肖德豹:“ 那她是后大吗? 要不怎么天天打她啊?”肖德龙:“她没有父母,是个孤儿,那个老太婆是她的姨!”
肖德虎嘻嘻笑着问:“ 哥, 你看上人家了?” 肖德龙背着手严肃地在屋里转着。肖德豹催着:“哥,你快说话呀!”肖德龙一脸悲壮地说:“不!我要拯救她!”
白天的车间里,锻锤在起起落落,那声响撼天动地。
广播声在响着。黑板上两个班组的进度表在摽着上升。
罗切斯特坐在钢锭输送带上,认真地看报纸。
陆小梅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快救罗切斯特!”
肖长功一惊,只见罗切斯特坐在钢锭输送线上看着报纸,输送线在移动着,前面是炉火熊熊的加热炉的炉门口。
肖长功跳下锻机,大声呼喊着奔到钢锭输送线前,一脚把罗切斯特踹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陆小梅用一口菜饼子和水喂醒了罗切斯特。罗切斯特睁开眼睛冲大伙儿笑了笑,又合上了眼睛。
陆小梅冲肖长功喊着:“师傅,不能再这样干下去了,大家饿得一点儿劲都没有了,再这样干下去要出事的!”
肖长功默默地坐着不说话。良久,他慢慢地走出去。
肖长功默默地坐在家里发着呆,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从铺底下找出一个箱子,翻找着什么。
冯心兰问:“他爸,你深更半夜找什么呢?”肖长功说:“我找他姥爷那本中医书,哪去了?”冯心兰不解地问:“多少年了,你找那本书干什么?你想起要学中医啊?”肖长功道:“有用,有用!你快帮我找找!”
两个人在铺底下翻找起来……
冯心兰在煮野菜,她突然听见肖长功朗朗的笑声。她走到里屋,见肖长功捧着发黄的中医书,一边看一边笑。冯心兰奇怪地看着:“他爸,你笑什么,你今天一天这是怎么了?”
肖长功合上书嘴里蹦出俩字儿:“睡觉!”
冯心兰怔怔地看着肖长功,不解。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肖长功班组里火焰熊熊,火上架着一个铁桶,肖长功正在做汤,汤稠稠的,引来班组人们探头相看,陆小梅问:“师傅,这是什么汤啊?”
肖长功说:“高汤,耐饥耐寒!”
小环子吸着鼻子:“怎么这么稠啊,味儿还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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