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哪颗牙?在哪儿?”
万达想起自己有一颗蛀牙。
“右边,下面……”她说。
“哼,张嘴!”
芬克尔皱起眉头,屏住呼吸,开始检查病牙。
“疼吗?”他问,拿个铁家伙在牙齿里抠。
“疼……”万达瞎说了一句,“提醒他一下,”她想,“他大概认得出……可是……女仆在!她干吗老站着不走?”
芬克尔忽然对着她的嘴呼哧呼哧地直喘气,像火车头似的。他说:
“这牙我劝您别补了……您这牙没用了,补了也白搭。”
他又在牙齿里捣腾一阵,烟熏的手指弄脏了万达的嘴唇和牙床。他又屏住呼吸,把一个冰冷的东西往她嘴里塞……万达猛地感到一阵剧痛,她尖叫一声,抓住了芬克尔的手。
“没事,没事……”他嘟哝说,“您别害怕……您这牙反正没有用处。勇敢一点儿。”
烟熏的手指沾着血,捏着一颗拔出来的牙齿送到她的眼前。女仆走过来,把杯子放到她嘴边。
“回家后用冷水漱漱口……”芬克尔说,“血就止住了……”
他站在她面前,一副盼着来人快点儿走掉、不再来打搅他的架势。
“再见……”她说,转身朝门口走去。
“哎!谁给我付诊费?”芬克尔用戏谑的语气问。
“噢,对了……”万达想了起来,一下子脸红耳赤,忙把用绿松石戒指当来的卢布给了芬克尔。
来到街上,她感到比原先更加羞辱。不过现在她已经不觉得贫穷可耻。她已经不在乎她没戴漂亮的帽子,没穿时髦的外套。她走在街上,不断吐着鲜血,每一口鲜血都告诉她:她的生活很糟糕、很艰难,而且蒙受着种种屈辱,不但今天,而且明天,一周后,一年后——一辈子都将过着这样的日子,直到死……
“啊,太可怕了!”她喃喃自语,“天哪,太可怕了!”
不过第二天她又回到了“文艺复兴”俱乐部,又在那里跳舞了。她头上戴着新的大红帽,身上穿着崭新的时髦外套,脚上的鞋子是古铜色的。一位从喀山来的年轻商人正请她吃晚饭呢。
(18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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