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蓁蓁坐在那晃悠悠的马车里,怀中紧搂着琴囊。刚刚死里逃生的丫头白芷正跪在她脚边,为她捏着酸软无比的双腿。
那流民冲进来的时候,白芷虽然在楼下,但她是个警觉的,又站在后面,当时就绕着小道跑出了碧海楼,这才留得一条性命在。
她见陆蓁蓁神情郁郁,似有什么忧心之事,便开口询问,“姑娘这是受惊过度,可不要再想了,不如先歇上一歇,松松心神。”
陆蓁蓁抚着眉心,就要落泪,“我今儿瞧了许多死人,有几个还是在我眼前被杀的,心里不大痛快。”
“姑娘就是心善,那些贼人,就该死个十回八回的,方才解恨。婢子听旁人说,今儿夜里,不少家的贵女都遭了难,被贼人糟蹋的糟蹋、掳走的掳走,那些公子哥儿也有不少命丧刀口。”
“好了”,陆蓁蓁不喜她话里的那股子幸灾乐祸,出声打断,“若不是有叔远相护,只怕我今日也要遭不少劫难。”
“他此番又受了箭伤,回去后我便要即刻去见伯父,入宫去照拂他。”
白芷闻言瞪大了眼,“姑娘,那殿下怎么会中了暗箭?国公爷不是曾经称赞过那位殿下武艺过人,怎会如此轻易受伤?”
陆蓁蓁抿了抿红唇,低下眼眉,“神仙也有打盹的时候,你若不改这碎嘴的毛病,入宫便不带你了。”
“婢子这就闭嘴”,白芷连忙咬住嘴唇,不再说话。
陆蓁蓁有些出神地盯着手里的帕子,上面还有几痕为殷俶擦拭留下的血迹。她哪里知道殷俶是如何中箭的。
当时她被吓到几乎丢了三魂七魄,根本不清楚那支箭从什么方向来、又是何时而来。
待她回神,殷俶已然中箭就要跌落到地上,被她出手扶住。
想着他跌倒前视线的方向,不知为何,她的心头涌上些许不安。
却说身为一个女子的陆蓁蓁这厢还有精神揣摩那殷俶中箭的缘由,那厢的高年则是在半晕半醒中被小厮们抬回了府上。
高韦听说自家那个只知道耍嘴皮子的废物儿子被抬了回来,气得胡子都掉了一把,拎起军棍抬脚就冲进高年的院子。
但见那高年单穿着件雪白色的中衣,两只胳膊绕到脑后,正眨巴着眼,痴痴地瞅着那帐顶发呆,神色怔然。
“老子听说你是被抬回来的?不过区区几个流民,就将你吓成那副样子。我高家男儿世代习武,驰骋疆场,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废物点心。”
这些话高年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他翻身起来,状似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高韦手中的军棍,沉声道,“爹,若是寻常流民,儿子怎会惊慌失措。”
“我虽不善武,但是那寻常流民,我身为高家子孙,怎会放在眼里?”
想起那个小厮装扮的人,他吞吞口水,扫了眼高韦,“今日这场祸事不同寻常。这祸事的发端似乎是流民作乱,但有许多兵中精锐混杂在那流民中,借机作乱,其意在行刺大皇子。”
“你是说,今日有人借乱行刺大皇子?”
“正是”,高年见高韦的心思都被这行刺引走,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继续讲到,“儿子看似晕厥,实则是为了让那些贼人放松警惕,从而暗暗观察罢了。”
抢在高韦质疑前,他又马不停蹄地继续说道,“依儿子看,这流民作乱与行刺皇子似乎是亮桩事撞在了一起,并非后者提前布置了前者,那安排行刺之人似也没想到会有流民作乱,只是已然事发,不得不随机应变。”
“之前儿子瞧那一楼众多贵胄都被损伤,只以为是这些刺客要杀之人比那些贵胄尊贵。可细细想来,要伤大殿下的箭矢都是从开始便对准了那层楼,并非胡乱扫射。先投那火油罐生乱,再趁乱放箭,这分明是经过缜密安排的行为,这便与那一层的流民作乱不符。”
“况且,我们在那酒楼中见到三个表面是小厮装扮,实则为杀手的人,现在想来,这些人才是准备行刺的刺客。那安排行刺之人手眼通天,可以让这些混入碧海楼伪装成小厮,既然有这样的手段,又何必安排那流民强闯,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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