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必顾虑,倪雪鸿的心里,倒也当真没有打算顾虑。
朝中皆知,这位新皇,也不知是该说撞了大运,还是倒了大霉,总之这皇位,原本是不该落到她头上的。
先帝虽子嗣单薄,但在她之前,本还有一个嫡长女,早早就封作了皇太女,典籍策论,悉心教导,那才是奔着正经接班帝位去的。
无奈天有不测风云,去岁围猎时,意外摔下了马,当时人就不行了,先帝急火攻心,痛失爱女,竟也一病不起,辗转至今年,就龙驭宾天了。
转眼之间,这原本只该做个闲散亲王,轻松度日的皇次女楚滢,就这么被稀里糊涂地推上了皇位。
她从小没有受过帝王课业,面对突然压过来的繁杂朝政,几乎是两眼一抓瞎,倪雪鸿打心底里觉得,她来了也是白来,听也听不明白。
但面子上,还是要客气道:“多谢陛下通达。”
既是楚滢在,那在场的三人中,便只有她有资格坐下,另两人往她跟前一站,便打算就这么议事。
还未站定,就被楚滢叫住了。
“苏大人,”她立在原地,拱手道,“您是朕的帝师,理当赐座。”
苏锦心里思量了一下,依稀觉得,自己没有听说过这个规矩。他刚入宫接这份帝师的担子时,就听老姑姑指点过,从前在上书房里,师傅都是站着讲课,皇女皇子们都是坐着听,毕竟名为师生,实际尊卑有别。
他很不明白,她的这个“理当”出自哪里。
但楚滢却格外坚持:“老师不坐,学生安敢擅坐?您要是执意不坐的话,那朕也只好站着听,方显尊重。”
让皇帝站着,这显然是不成的。
于是苏锦只能听她的,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侧,都坐着,只留一个兵部尚书站在当中。
倪雪鸿的眼皮跳了跳,心里颇为不屑。
君臣有道,哪怕这小皇帝还是个黄毛丫头,她恭敬客气些,也是应该,但让她在一个男官面前站着议事,这就滑天下之大稽了。她倒没看出来,这位小陛下,竟还这般讲究规矩礼节?
罢了,她此来不过是为了将兵部——准确地说,是恭王她老人家的打算——例行公事地通知一番而已,用不了多少工夫,站便站着吧。
她清了清嗓子,便开口道:“启禀陛下,臣今日前来,是要向您禀报西疆战事。”
面虽对着楚滢,话其实是说给苏锦听的。
“我军在前线,与敌对峙多年,战绩斐然,形势大好。经兵部上下商议,一致以为,宜乘胜追击,争取在冬季来临前,将敌军一举歼灭,大破额卓部。”
话音铿锵,掷地有声,哪怕她自个儿心里半个字也不信。
楚滢坐在上首,不发一言,一派天真,只望着苏锦。
苏锦便淡淡道:“倪大人,请问我军与额卓部开战至今,是有几年了?”
“四年有余。”
“四年都未能破敌,怎么今年突然就可以了呢?”
楚滢本是抱定主意装傻充愣,一概不管的,闻言却险些没笑喷出来,赶紧喝了一口茶水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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