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张贲面色倒还算平静,也迎上前来,拱手向她和徐仪行礼问候——如今馆内就只这两个人待他如常。不过碍于琉璃,也碍于悠悠之口,张贲平素并不亲近他们。这一日却主动同他们打招呼。
&esp;&esp;寒暄几句后,张贲便说,“我要离开国子学了。”
&esp;&esp;如意和徐仪便都一愣,片刻后徐仪问道,“已寻好去处了吗?”
&esp;&esp;张贲道,“是——刘先生来信了。等出了正月,我便回相县去。”
&esp;&esp;徐仪点头道,“也好。先生门下是能安心做学问的地方。”
&esp;&esp;张贲道,“是。”不觉又苦笑,“只是这一趟不但没能载誉而归,反而狼狈而逃,给先生丢了脸面。”
&esp;&esp;徐仪道,“‘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他人自有他人的评说,先生也自有先生的见解。”
&esp;&esp;张贲面色略松懈了些,道,“是。多谢师兄教诲。”
&esp;&esp;张贲提到自己要离开国子学——众人心里当然明白,他是被他们逼走的。
&esp;&esp;到底是同窗一场,他顽抗到底的时候,众人不依不饶的欺负他,是真的唯恐哪句话不能刺痛他。可他说要走,众人心里忽就一刺,竟隐隐有些反省过往是不是真有些过火了——不过人都更容易替自己开解,众人想的也多是张贲有错在先,须怪不得他们。
&esp;&esp;但风凉话一时也都说不出来了。
&esp;&esp;待进了郭祭酒府上,因前来迎接他们的是郭祭酒的儿子——早先也是国子学的学生,众人方才又热络的唤着“师兄”,说起话来。
&esp;&esp;不过郭祭酒的儿子也并没有久留,几句话的功夫,便有仆役慌慌张张上前道,“宫里来人了!”
&esp;&esp;就只说话间,便有一声清脆的铃音自外庭传来。众人回望,只见黑色的犍牛稳稳的停在正门前,车前还有两骑侍卫引路。那牛生得极壮美,毛色一水的油黑,脖颈上用绞银红线悬了枚银铃。郭祭酒家算不得广厦大宅,门户亦窄小,透过院门就只能望见半个车厢,然而已能看出那车厢的宽阔华美。那车顶四面流苏垂下,有暗香随风袭来。
&esp;&esp;众人一时都心不在焉起来——说是宫里来人,可独看这牛车,来的分明是个女子。
&esp;&esp;果然,不多时便有宫娥上前接引,那车厢里主人敛裙探身出来,只见绿鬓如云、雪肤玉耀,那容颜明艳得几近晃眼。纵然来不及看清相貌,也知确实是个神仙妃子一样的绝色少女。
&esp;&esp;众人忙垂下头去,自觉避让到两侧。有寥寥数人尚还反应不及,也被悄悄的提醒了。
&esp;&esp;那少女便从众人之间走过,衣裙逶迤、步下生莲,仪态极其美好。众人骤然撞见宫中贵人,却不知底细,心中明明有些焦躁,只望她能快些过去。可她款款行近之时,少年们观其步态,嗅到她衣上花香,却又隐隐期待她能驻足一问。
&esp;&esp;而她的脚步竟当真停了下来——却是在如意和徐仪跟前。
&esp;&esp;众人心想果然是这二人……毕竟宫里的贵人眼睛也不瞎,一面又隐隐有些失落。
&esp;&esp;但如意这边却并不是会让人艳羡的局面。
&esp;&esp;她正同琉璃对视着,因察觉到琉璃眼眸中不怀好意的轻蔑笑意,她预感到琉璃可能想做什么,心里隐隐感到恼火——就好像你好好的下着棋,旁边棋盘上有人不想下了,临走前莫名其妙的要来掀你的棋盘一眼。
&esp;&esp;琉璃不愿读下去了,想要退场,如意不介意。甚至她要在临走前反戈一击,也不要紧——毕竟她也受了许多委屈。
&esp;&esp;可她若只因为这些,就要将如意继续读书的机会给毁掉,如意少不得就要一争。
&esp;&esp;这两个人剑拔弩张的对视着。
&esp;&esp;众人隐约觉着气氛哪里不对,却又不敢抬头确认。正要窃窃私语起来时,张贲开口道,“公主殿下。”
&esp;&esp;众人俱都一愣,这才想起张贲也同徐仪、徐如兄弟站在一处。又想,这果然是位公主。只不知道……
&esp;&esp;“表哥。”
&esp;&esp;这脆脆的,娇气中带些蛮横的嗓音一出口,众人心里都是一凛,俱都坐立不安起来。
&esp;&esp;刘峻不由就抬头望过来,琉璃察觉到他的目光,只用眼角轻蔑的一瞟。刘峻立刻满脸通红,一时心乱如麻起来。
&esp;&esp;因张贲这一打岔,琉璃终于不再继续针对如意。
&esp;&esp;此刻郭祭酒也终于从屋里出来迎接,他面色也略有些尴尬。
&esp;&esp;身为国子学祭酒,他自然早已在天子的有心安排下,“无意”中得知沭阳公主改名易装,在幼学馆里读书。此刻她偏偏将身份揭破,以公主之尊前来为他祝寿,究竟是抬举他还是为难他,郭祭酒也不是没猜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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