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是初次生产,骨盆总也打不开,颇受了一些罪。自凌晨时破了羊水,一直疼到傍晚。几近虚脱时,胎儿才将将露出头顶来。
&esp;&esp;徐思咬着牙,几次眼前发黑,将要昏厥过去。可朦胧中听见稳婆问保大还是保小,还是又激灵着清醒过来,强迫自己用力。
&esp;&esp;她很清楚,这孩子压根儿就不是天子的,若没有她天子都不会容这孩子活着。这次生产根本就没有保大或者保小的余裕,她死,这孩子也不能活。
&esp;&esp;四面说话的声响尽数都成了杂音。徐思用力得几近耳鸣,眼眶都仿佛要裂开一般,汗水将头发尽数粘连在头皮、脖颈、额头上。她想抓着个人大哭大骂,哪怕咬他一口呢……可脑海中就只是空白。她生命中有过三个男人,但没有一个让她觉着可以依靠。
&esp;&esp;但哪怕经历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她也依旧想要好好的活下去。想要把孩子生下来,将他教导成人。
&esp;&esp;李斛总是说,若有了孩子,他实现不了的野心就可以让孩子去实现。彼时她嗤之以鼻——孩子就是孩子,凭什么要去背负这恶棍的野心。可其实她也不能免俗。她希望这个孩子成人,再不经历她一生的遭遇,去过她想过而没能得到的人生。
&esp;&esp;她也将心愿寄托在了孩子的身上。
&esp;&esp;所以不将这孩子生下来,不亲眼看着她长大成人,她怎么能甘心!怎么能甘心啊!
&esp;&esp;下身一坠,徐思隐约感到轻松。周围似乎有人在说,“生了,生了!”但她已有些意识昏沉,脑海中最后留下的声响是一声清亮的啼哭。徐思想让人将孩子抱过来给她看看,但再也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esp;&esp;产婆将孩子抱出产房去。
&esp;&esp;皇帝正等在外间,徐思的惨叫声让他焦虑不安。见人出来说“生了”,他忙就要闯进去。
&esp;&esp;所幸内侍太监及时替他发问,“徐娘娘可好?”产婆道,“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徐娘娘只是太累了,一时昏睡过去,不碍。”
&esp;&esp;皇帝才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停住了脚步。
&esp;&esp;他看了看产婆,随即目光转向婴儿。婴儿才刚刚吐完秽物,沐浴完毕,用小小的襁褓包裹着。新生儿胎皮未退,红皱得猴子一般,压根分辨不出性别、美丑来。皇帝看了一会儿,皱着眉掀开了襁褓一角。
&esp;&esp;男孩。清清楚楚的,那是一个男孩儿。
&esp;&esp;确认了性别的瞬间,皇帝忽就觉出婴儿眉眼肖似李斛来,厌恶感油然而生。他丢开襁褓,示意产婆将孩子抱开。
&esp;&esp;虽对张贵妃说,“占卜结果是女儿”,但若尽信卜筮之说,皇帝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对于徐思可能会生下李斛的儿子一事,他也早有准备。
&esp;&esp;“东西准备好了?”
&esp;&esp;内侍太监忙道,“是。”便回头对一个小侍轻声吩咐了几句。
&esp;&esp;不多时,便有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儿,垂头匆匆进门来跪下。皇帝吩咐人掀开襁褓看了一眼,方点了点头。
&esp;&esp;只是看到婴儿肩头红痕时,又多问了一句,“她肩膀上是什么?”
&esp;&esp;女人忙将婴儿肩头露给皇帝看,“是胎记。”那胎记轮廓清晰,竟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esp;&esp;皇帝心下便有些不喜,道,“没旁的了?”
&esp;&esp;女人忙道,“提前寻好的那些产妇,就只一个赶巧在今日生下女婴来——并没这么好找的。”
&esp;&esp;皇帝还要再说什么,屋里已传出细微的□□声来,片刻后便有宫娥迎出,屏息低声向皇帝禀道,“娘娘想要看一看孩子。”
&esp;&esp;皇帝才厌恶的看了产婆怀里的男婴一眼,道,“处理掉。”
&esp;&esp;随即接过女婴抱在怀里,快步进屋去了。
&esp;&esp;徐思悠悠转醒,虽依旧头脑昏沉,却还是立刻强打起精神来,让人将孩子抱到她身旁。
&esp;&esp;皇帝将胎儿抱到她的身旁,徐思挣扎着起身查看,手指轻轻抚摸孩子的面颊,脸上已不觉挂了清浅的笑意。她疲倦又怜惜道,“像我。”
&esp;&esp;皇帝便柔声道,“是啊,看这眉毛,清晰姣好,真和你一模一样。”
&esp;&esp;徐思又有些欲言又止。
&esp;&esp;皇帝便道,“是个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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