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他不能不顾阿愿和明睿的性命,还有村里的爹娘和大哥,还有侄子侄女,周瑾也很聪明,掐住了自己的七寸,开出的条件也无法反驳。
他心中有万千怒火,也有万千想反了这天的理由,可终究是不想再生事端了,这个才经过生灵涂炭的土地,不能再经历一段悲伤了。
或许,是他也不想再去面对隋愿了,这么一场折腾,他手中人命无数,其实心里头早就坚持不住了,走上如今位置,最后终于如她所言,不过是自取灭亡。
一个泥腿子,妄想攀上天,真的就像是一场笑话。
顾之恒此刻心如死灰,他眼前莫名闪过隋愿的泪眼,忽然很后悔,早间应该和她解释清楚的,也免得到最后在她心里,自己还是个混蛋,是个负心汉。
不过,现在还有必要么?倒不如让她误会的好,也免得她把自己忘记的太快。
宁安侯府的牌匾才挂上去不久,这个府邸也就是表面光鲜,其实内里并未怎么修缮,时间不够,但隋愿宴客的地方,她自己倒是收拾得十分妥帖。
顾之恒往小院去,一路行走,见整座府邸安安静静,毫无生机。
他从没见过隋愿出来迎他,偶尔他会想,若是隋愿能迎他一次,像平常人家的夫妻那样,他回来的时候,笑盈盈地迎接他回家,那他也死而无憾了。
夕阳微红,照在人身上,泛着暖意。
顾之恒犹豫了一瞬,还是转头去前院自己常住的地方,换上一套新的衣衫,这身荼白锦袍,还是当年老丈人隋卞死后,他与隋愿难得的平和,隋愿让绣娘给自己做的衣裳。
他记得那天穿上这身衣裳时,隋愿的眼里难得有光,那个时候,他以为两人是能一起过日子的。
顾之恒朝屋中走去,眉头紧拧,不管如何,要先安顿好他们娘俩。
他看到隋愿坐在内室,不过隔了一重珍珠帘子,看不到她的表情。
窗户边的高脚架上摆放了一盘君子兰,夕阳微红的光从雕着牡丹花的窗牖间穿透,将那碧绿衬的更加碧绿,枯黄衬的更加枯黄。
顾
之恒进了内室,没有开口说话,察觉到隋愿的目光,他却不敢去看,反倒一直看着那君子兰上的枯叶,仿佛是在看自己,还有自己即将枯萎的人生。
他还在想该怎么和她把话说清楚,好叫她不要耍小性子,能老老实实的接受安排,周瑾是答应了会放过她们母子,可他却信不过周瑾了。
正在犹豫间,隋愿却说话了。
“我要和离。”
“我要和离。”隋愿缓缓起身,目视前方,斩钉截铁地道:“顾之恒,和离吧。”
此时室内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只有惨淡如血的夕照敢伸出头。
顾之恒颀长身量站在君子兰前,手紧攥成拳,浑身僵硬,沉默很久。
原来周瑾说的话并不是令他最痛,令他最痛的,还是隋愿,这几句话让他心如刀割,却又觉得毫不意外。
是啊,到了如今这地步,和离不是更好么?周瑾会保下国公府,她若是回去了,定然有个依靠,不会受他牵连。
可为什么他会这般难受,像是剜心挖肉一般,这许多年,他好像没有真正拥有过隋愿,自己只是她人生路上的一个小小过客。
他答应过隋卞,要好好照顾隋愿的,即便是如今,他也不能食言。
这时窗外传来两声黄鹂叫,顾之恒像是才回过神,须臾缓缓点头,嗓音嘶哑:“好。”
隋愿似是有些震惊,杏眼里满是不解,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顾之恒深深吐了口浊气,心中苦笑,她或许是终于得知自己自由了,所以才会这般震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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