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甚至开始大胆地批评起来了。
广场上的会议结束后,她们与熊家族还有牧家族的年轻妇女们交流了一下,结果其他家族的妇女也有类似的担忧,大家伙风风火火地告知了巫师帐篷里的巫咸。巫咸欣然赞同了他们的请求。
等在冰面上和其他智人一起琢磨冰钓的李明都回来,就看到了这群人轰轰烈烈的求毛发的护佑儿童成长的仪式。
他们弄了一大堆叶子灰尘洒在空中,模拟毛发,把小孩子呛得可以。几个忍受力差的,直接就哭了起来。
李明都哭笑不得,但不大好也没必要阻止这种原始的把戏。
人类在后来曾被一些人戏称为一种裸猿,便是因为他们的毛发比起一些相近的和先祖物种稀少,大多身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汗毛。智人脱毛的历史可能能追溯到百万年前。不过体毛数量的变化在百万年后依然存在。
平常的时候感受不到,就那么一代代过去,也没人知道前几代体毛是更多还是更少了,毛发发育的时间是不是往后退了。在不冷也不热的温带与亚热带的社会里,体毛似乎一直呈现着一种减少的趋势,汗腺日益发达。但冰天雪地里,浓密的体毛似乎是个可以辅助保暖的不错的特征。
妇女们跟着巫咸学徒一起在那边不停念叨着像是“快快长毛吧,快快长大吧”这样最粗陋简单的咒语。
不懂事的孩子们则在大声哭泣。偶然露出乌云的阳光下,草木灰一直扬到了极高的天际。
天气愈加恶劣,没有好转的倾向。太过恶劣的天气,想跑也跑不大远。但巫咸仍然趁着短暂的晴天,指挥大家做了一个距离很短的转移。
大泽是凹凸不平的。大湖也有向外的河岸。在这些水泽的边上,因为过去干旱、结冰、水流失等多方多面的原因,凸起的河岸往往能耸得很高。河岸上还有树。
在较低的北边的河岸扎营,靠着树和更高的河岸的庇护,能挡住从北方来的暴风。这种抵挡是有限度。大风早已成了回旋盘桓的气流,会从各个方向同时刮来。要是吹进帐篷里了,就一定会带来一大片的雪花。
人们在帐篷里堆积干草和兽皮,然后就把自己的身体埋在干草和兽皮里打发着无聊的一个个日子。他们或者她们无话不谈,有说自己过去的童年的记忆的,有的说自己从其他那里听到的什么传说奇事,这些传说奇事大概率是被编出来的谎言或者某种错误的误认,但智人们是不多加怀疑的。有的说人,在背后悄悄地议论其他人,讲自己讨厌的人,也讲自己喜欢的人呢。有的则说自己的希望,孩子们说自己长大以后,母亲说着对孩子的希望。
磐娲则看着一个可能是她父亲的沉默寡言的男人。父亲这个概念不是磐妹教给她的,磐妹只有母亲的概念。她是从熊部落的女孩子们那里听到的。
从听到以后,她就非常期望这人能问自己一点东西,可他什么都不多说,只在一边默默地倾听。
磐妹与磐姐的话好像说不完,她们讲的故事怪诞神秘,有的是沼泽里从未有人见过的动物的骨头,有的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有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孩子,还有古老的什么地方谁踩了巨人的脚印而怀孕了。
磐娲对这些故事都不感兴趣,她有一种先天的叛逆式的不逊,就像后来许多孩子一样,只觉得这些故事庸俗无度。她在干草垛上缓慢地移动,靠近了点,又靠近了点,然后掀开了他披在身上的兽皮。
“你要做什么呀?”
李明都看着这个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孩子,严厉而责备地说道。她已经长得很大了,肩膀变宽了,她度过了很多个冬天,她的身体依然纤细,却已经不再柔和,手上已起了长期采集工作的茧子。
在她那双长长的古典的漂亮的眼眶子里,一双还混杂着童年时的天真与幼稚的眼睛忽的就蒙上了一层水幕。
她忍住了哭声,但泪水已簌簌地往下淌了。
周围的故事的声音忽的停下,帐篷里是一片死亡般的寂静。
“你怎么了呀?”
笨拙的青年人凭着内心的善良不希望看到孩子的哭泣。
磐娲抿着嘴,用一种轻微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爸爸,能抱抱我吗?”
“我……”
一边的磐妹看到李明都笨拙地把磐娲抱在了怀里。隔着一层薄薄的兽皮,她知道磐娲那点小小的心愿恐怕终于是实现了……那么她的心愿什么时候能实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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