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坐在厢房里,神思久久不能回转,还在为他的言语心绪激荡着,不能自拔,蓦地,门外强烈的敲门声惊醒了我,轻步开了房间,只见小和尚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大师请您过去一谈。”
轻轻地关上房门,便随他走去,大师找我会有什么事?要我陪他进宫?还是有别的事吩咐。
须臾,便到了他的禅房,他依然双目微阖轻敲着木鱼,口里念念有词,半晌才陡然瞪开眼道:“阿弥陀佛!你来了。”
我轻倚身行礼,浅笑道:“是,不知大师有何吩咐,天雪一切从命!”
“贫僧已经算出女施主有一大劫,可是却算不出因何而起,实属怪异,但却避无可避,或许会受尽折磨,亦或者会身心疲惫直想求死,但贫僧要告知你死何其容易,能活着才是不幸中的大幸,劫要怎么化还须看你自己了!我佛慈悲!但愿到时你能安然度过。”他关切地看着我,慈祥而威严的声音,似带有净化安定一切的力量。
心中愕然一震,旋而恢复平静,该来的始终会来,想躲亦是枉然,只得会意苦笑道:“多谢大师提点,我会顺其自然,不管前面的路如何艰辛,生的意志不会失去,就算是万丈深渊依旧照踏不误,就算是荆棘丛生亦是眉头也不皱。”
“劫越多,情根越深,情至极处,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此乃才是生死相许也。”他高深莫测地望着我,喟然低叹着,脸并无其他表情,平静无波。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随;问世间情为何苦,真叫人相思成海,眼泪成灾……”我轻轻喃语诉说着,心臆更为朦胧!为何我的情只是化作轻烟飘走,一去不返。
“我们动身前往吧,你必须随我入宫,苦了你了,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你时刻放在身边,熟读心经,能帮你忘却一切烦恼,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他站起身子将手中的经书递给我,手持佛珠朝外走去,而我只能紧跟随在他身后,随他所说的大劫而去。
十一、躲不掉的劫数(1)
众人将佛图澄抬桥而至皇宫,而我紧跟其后,到大殿时,很多下等官员都来“举舆”(抬轿子),新任太子石宣与其弟更是扶着舆翼(是指轿子边)随舆而上。当司礼官大唱“大和尚到”时,全体官员起立。如此崇高的威望实在是大开眼界,石虎的众多妃嫔,以及皇后等全体出席。
“大师快请上座。”石虎亲自将佛图澄迎到上座,眼眸似笑非笑瞥过我时,微眯眼道:“大师怎么会收女家弟子,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既然姑娘心向佛门,看来已经看破红尘一切。”
佛图澄抿了抿茶,笑道:“过往一切皆是往事,对她来说现在才是全新的人生,不管过去亦是谁的人,或是什么身份,现在都只是我的俗家弟子也。”
“大师所言极是,石闵将军抱恙在身未曾出席,真是可惜了,否则不知他会作何所想。”石虎厉眸直在我身上转溜着。
一旁的兰妃更是双眼直冒火焰,杏眼怒瞪着,美丽的脸更是格外扭曲,如今已失宠的她又能奈我如何?我没死,只怕她有千万个为什么想问,直对上她的杏怒,笑容亦幽幽绽出,而她更是怒火攀升,怒不可遏。
气氛一直挺和谐,直到有人忽匆匆来报太子东宫内的佛像忽然流泪,众人皆是错愕,连佛图澄也忍不住好奇,石虎更是带着众人前往,东宫这座在我眼中视为魔鬼的行宫,依然如此华丽,事过境迁,此时的主人却是石宣,从踏上东宫开始,心却更为忐忑不安,跃动非常。
进入东宫后,众人打量着观世音旁另一尊普通的女佛像,石宣也是十分愕然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佛道:“父皇,这座佛本不是在这里的!明明不是摆这里,怎么可能忽然多了一尊,大哥过逝前此地有十二尊佛像,那些佛像制作都是异常精美,可是我都移至观音像后。怎会又上前?”
石虎丝毫不理会他,欺身上前,拧眉道:“真是太神奇了,佛像怎么会流泪?莫非是对本王的不满,还是怎么样?”转身对着佛图澄问:“大师,依你看是怎么回事?莫非佛有所指?还是佛有不满。真是不可思议!”听大王此说,随行的大臣更是议论纷纷,一时喧闹不止。
前头的兰妃忽然回头瞥了我一眼,狠毒的眼神掺进了一丝阴鸷的味道,显得更为尖锐,转而盯着她身旁的皇后,浮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靠进石虎,娇声道:“大王,依我看此事未必寻常,莫非关乎已故太子石邃,或者因为大王最近新宠了某些人,所以才会如此?”
石虎盯着她,怔了怔,旋而疑惑道:“新宠了某些人?本王新宠无非是太子石宣与皇后,这关佛主何事?本王实在是糊涂,依你所说难不成佛主认为皇后无能亦或者太子无能?”
皇后杜氏焦急下跪道:“大王恕罪,臣妾虽不知佛主为何流泪,可是臣妾并无半分对不起大王之事,上天明鉴,如果臣妾对不起大王,宁愿遭受千刀万剐。”
石虎神色不悦地盯着她,愠怒道:“本王只是随意说说,我想大师定能查出缘由,你又何必如此焦急辩解。”
“臣妾知罪,只是怕大王受小人挑拨。”皇后瞪着一旁的兰妃,满眼皆是恨意。
佛图澄走去佛像面前,盯着依然在流泪的佛像,神情哀伤幽幽一叹,道:“佛非佛,人非人,流泪者亦是佛心亦是人心,我佛本是慈悲为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事不关乎皇后及太子,大王可以安心。”佛非佛,人非人?众人皆是摸不着头绪地盯着他。
石虎好奇道:“大师可见,佛像一直流泪,如果没有缘由佛主为何流泪?”
我不由自主地走上前,盯着眼前的佛像,紧闭双眼的佛像果真泪流满面,让人无法漠视,所以心思格外沉重,它为何而流泪,是为石虎一家的残暴流泪吗,还是为了那些可怜无辜惨死的百姓而流泪?佛像流泪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抑或者这其中还有其他的奥妙,却只是感觉灾难在慢慢地靠近我,仿若紧紧扼住我的喉头,直叫人不能呼吸。
十一、躲不掉的劫数(2)
兰妃此时又忽道:“佛主流泪莫过于失望、伤心,抑或者是暗示些什么,大师得道高僧应该知道,有些什么人佛主不喜欢,或者是触犯了佛教之事,或者这其中有何人是佛主不认同,抑或者……”
她欲言又止地盯着我,含沙射影地指向我,眉尖亦衔了隐忍的恨意。
佛图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老衲愿闻娘娘其详。”
兰妃螓首轻扬,微带几分自矜,紧盯着我,冷笑道:“世人都知佛家只收男子,可是大师却收女子,佛主会不会因此而流泪怪罪大师?大师是得道高僧,本是无所谓,可是佛主心中所想莫非大师也可以知道?大师今日带她前来,佛像便流泪,仔细想想此事不是太过巧合了吗?”
我心中蓦然深深一震,她所言若是古人看来却是事实,而我现代人怎会相信如此荒谬之说?只是佛像流泪连我自己也无法解释得清,一切来得太忽然、太诡异……
一切都因兰妃的话而静了下来,悄无声息的静谧使人不期然地一阵寒栗,众人目光直射向我,仿佛此刻的我已成凶手。
见众人都怀疑我,兰妃赶紧再鼓动如簧之舌:“曾记得石闵将军向大王说过,此女已怀有身孕,试问又怎可出家?这不是很不寻常?还请大王定夺,倘若臣妾所言有假,自愿受到任何处罚。”
冉闵说我有身孕一事,怎可忘却,实属大意,却也成为话柄,心中惶惶。但过了须臾,却从容说道:“倘若真认为佛泪与我有关,自是无话可说,可是佛主流泪并非寻常,怎可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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