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孩一身大绿缎子衣裳,头上梳着一条大辫子,一双青缎子绣花鞋,很像个大府里的丫鬟。
在她身后一张大绷子床上,一个全身紫衣的姑娘,正支着头皱着眉,盘着一双腿发愣呢!
那小丫鬟看了一会儿,回过头来喜道:“七小姐,一点不错,是他回来了,他一个人在看月亮呢!”
床上的姑娘,眨动上下密密的睫毛,半喜半忧地叹了一口气道:
“有什么用呢!他已恨透了我,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理我了……”
她说着,真有点想哭,那小丫鬟就走到她跟前,轻轻皱着眉毛道:“不会的!管公子绝不是这种人,小姐忘了,他从前对你可好着呢!”
紫衣少女下了床,用手拢了一下散乱的云发,摇了摇头:
“文春!从前是从前,这一次他已对我寒透了心,是不会再理我们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轻轻走到窗前,隔着窗子,看着那个正在赏月的青年。想到了昔日那一段腻情,烙下了永远不可磨灭的印象。
看着他,白雪尚雨春,不由泪儿籁籁流了下来。她轻轻地咬着下唇想:“他一定不会再理我了,只看那一天他对我的样子就可知道了……可是我怎能舍他而去呢?”
“我的心,是已依附着你的心而存在……我的影子离开了你的影子,只怕也会为风吹散了……照夕,你真的就这么不理我了……”
她低下了头,又想到自己,是如何变散了偌大的家财,如何洗心革面解散了组织。
如今,除了随身有限的旅资之外,自己主婢二人,可说是一无所有了。
“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又为了谁呢?”
望着照夕英俊的面影,她真有说不出的感慨,她叹息了一声。
“文春,把窗子关上吧,别给他看见了,怪不好意思的……”
文春慢慢关上窗子,也叹了一口气。
“七小姐,不是我说你,这几天你真的变了,想一想过去……那是多么英雄呀!现在呀……唉!算了,我都不忍心说下去了……”
雨春玉脸一红,当时用手抹了一下腮上的泪,强作笑脸:
“你知道什么?我们现在可不能比从前。说句不好听的话,从前那是强盗,现在我们怎么能再耍横呢!就说称英雄,又去给谁称呢?”
文春眼圈红红地,雨春遂又叹息了一声!
“文春,以后你跟着我,可不能再和以前比了。以前人家看咱们一眼,咱们就许把他眼珠子挖出来当泡儿踩;可是以后就是人家打咱们,咱们也不能随便还手。”
文春翻了一下眼皮,很不服地道:“那是为什么?”
雨春苦笑了笑:
“不为什么,就是为我们要变一个好人。”
文春挺了一下腰,插口道:“可是,好人也不能挨揍呀!”
尚雨春心里惦记着那窗的管照夕,可没有心情给她多说,只皱了皱眉:
“我这是譬方说,谁还真的揍咱们呀!你就别再烦我了,我已经够受的了!”
文春咬了一下指甲,呐呐地道:“小姐,我知道你全是为管相公。我想他不能这么没有良心,我们主婢大老远找来了,他不见咱们可不行。小姐你等在这里,我这就去找他。”
尚雨春忙拉住她:
“你可不能瞎乱闹,要是他知道了可不好。”
她脸色微微红了一下:
“现在还不到见面的时候,他要是不理咱们,可是丢脸。”
文春怔了一下,才又叹了一口气坐下了。尚雨春黛眉微颦:
“你是知道的,我这一生只爱他一人。要是不能嫁给他,我是不想活了……我有我自己的主见,你可不要给我……”
她说着眼泪在眼圈里直转。文春不由十分同情地点着头,她跟着七小姐也有七八年了,平日主婢之间情如姐妹。雨春作案,她算是最得力的助手;而且这小妞脑子灵活得很,点子也多,要是给她看上一宗买卖,怎么也逃不了。
飞蛇邓江的那宗买卖,就是她踩的盘子,扣邓江的儿子,也是她出的主意。
想不到雨春竟会突然遇到了管照夕。那夜雨春回去之后,哭了个昏天黑地。文春再三详问,她才把遇到照夕的经过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文春当时也不由懊丧不已。二人细商之下,这才决定把所有资产变卖一空,完全救济了穷人,决心洗手不再为盗。一切停顿之后,尚雨春这才带着随身小婢文春,到处找访照夕,她要找到他,向他表明心迹。
此时灰衣人管照夕的大名,在江湖上谁人不知;而且风传他和点苍山淮上三子定了约会,江湖上更把这捕风捉影的事,形容得天花乱坠。白雪尚雨春主婢二人听到了这些传说,商量之下,风尘仆仆直奔点苍。
果然,她二人很容易找到了照夕的踪影,主婢二人暗暗随着照夕住店,那粗心的管照夕,竟没有发现她们一点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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