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亚没被允许参加葬礼。
暗杀次日是星期六,但和大多数白宫雇员一样,玛丽亚还是去上班了。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履行着自己在新闻办公室的职责。没人发现她的异样:白宫半数以上雇员都在流泪。
待在这里比独自在家要好。工作能稍微分散她的悲痛。新闻办公室的工作无休无止:各国媒体都想知道葬礼的种种细节。
电视台直播了葬礼的整个过程,周末上百万电视观众都端坐在自己家的电视机前。三大电视网取消了常规的电视节目。新闻充斥着和暗杀相关的报道,新闻间隙播放着有关肯尼迪总统生平、家人、经历,以及总统任上所取得的成就的纪录片。电视台毫无同情心地重播了总统被暗杀一小时前,和夫人在爱田机场受到热烈欢迎的场面。玛丽亚回想起曾不止一次自问是否想和杰姬交换个位置。现在,她们都失去了所爱的人。
周日中午,达拉斯警察局的地下室,暗杀的主要嫌疑人李·哈维·奥斯瓦尔德在电视直播时被一个名叫杰克·鲁比的匪徒暗杀,给这起悲剧又平添了一道疑云。
周日下午,玛丽亚问内莉·福德汉姆,参加葬礼是不是需要门票。“办公室其他人都没有受到邀请。”内莉轻声说,“除了皮埃尔·萨林杰。”
她感到非常恐慌,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心爱的男人被送进坟墓时,她怎么能不在场?“我必须去,”她说,“我要和萨林杰谈谈。”
“玛丽亚,你不能去,”内莉说,“绝对不能。”
内莉的语气让玛丽亚觉得有点异常。她的语气很惊恐,绝不是单纯地在给出建议。
玛丽亚问:“为什么不能?”
内莉压低声音:“杰姬知道你的事情。”
这是办公室第一次有人承认玛丽亚和总统的婚外恋。但伤心的玛丽亚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我一直很小心,她不可能知道。”
“别问我她是怎么知道的。我也不知道。”
“我不信。”
内莉似乎受到了冒犯,但她只是伤心地摇了摇头。“从我对这种事的一点点经验来看,妻子总能知道丈夫的外遇。”
玛丽亚想激烈地加以否认。但当她想起白宫秘书珍妮和杰莉,想起经常出入白宫的交际花玛丽·梅尔、朱迪斯·坎贝尔以及其他一些人的时候,她就想通了。玛丽亚确信她们和总统都有关系。她没有证据,但看到总统和她们在一起时的样子,她就完全可以明白。杰姬的女性直觉也一定不比她差。
她明白,这意味着自己无法出席葬礼了。在这种时候,遗孀一定不能受和丈夫的情人见面的刺激。玛丽亚痛苦地全盘接受了这个事实。
于是周一这天,她只能在家里看电视。
尸体被庄重地存放在国会山的圆形大厅内。十点半,国旗覆盖的棺材被抬出圆形大厅,放在一辆由六匹马牵引的弹药车上,运往白宫。
送葬队伍中,两个高个子分外显眼:他们是法国总统夏尔·戴高乐和美国新任总统林登·约翰逊。
玛丽亚哭了出来。她已经兀自饮泣差不多三天了。她在电视上看到的只是美国政府精心组织的、给全世界看的表演。对玛丽亚来说,国旗、锣鼓、军人身上的制服都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失去了那个总是洋溢着笑容的性感男人,那个背很不好、淡棕色眼睛的眼角显露出淡淡皱纹、浴池边缘总是放着一对橡皮小鸭的可亲男人。玛丽亚永远见不到他了。没有他的生活将会是多么漫长,多么空虚啊。
电视镜头聚焦在杰奎琳·肯尼迪身上。尽管蒙着面纱,杰姬还是显得非常美丽。玛丽亚觉得她也已经悲伤得麻木了。“我错怪你了,”玛丽亚对着电视上的杰姬说,“愿上帝原谅我!”
门铃声把她吓了一跳,来人是乔治·杰克斯。乔治一进门就对她说:“这种时候你不应该一个人待着。”
她觉得很无助。每当需要安慰的时候,乔治总能赶到她身边。“进来吧,”她说,“很抱歉让你看到我如此不堪的样子。”她穿着睡袍和一件旧睡衣。
“你看上去很好。”乔治看见过玛丽亚比这更狼狈的样子。
乔治带来了一包丹麦点心,玛丽亚把这些都装了盘。玛丽亚没吃早饭,但点心也一点没动。她不觉得饿。
据电视报道,送葬的路上围了上百万人。棺材在白宫短暂停留以后,又被抬到进行弥撒的圣马太教堂。
正午开始有五分钟的默哀。这时全美的车辆都停止了运行。电视里,美国各个城市的街道上都站满了默哀的人群。在华盛顿街头听不到车辆的行驶声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乔治和玛丽亚站在狭小公寓的电视机前,低头为总统默哀。乔治抓住玛丽亚的手,然后紧紧握住。玛丽亚心头浮上一层暖意。
五分钟默哀结束以后,玛丽亚做了咖啡。她又有了食欲,和乔治一起吃了丹麦点心。教堂禁止摄像,因此他们不知道葬礼的最新进展。乔治设法找些其他话题让玛丽亚分心,她对此非常感激。乔治问她:“你还会留在新闻办公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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