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德·拜依朝老太太笑了一下,走下台阶,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又搂着之前那个人的肩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祥弟看着手里的钱,是一张崭新的五十卢比钞票,这比他之前拿过的所有钱都要多,可是他鄙视这钱拿在手里的感觉,他在尽力抵制着要把那张钞票撕掉的冲动。祥弟攥紧钞票,放进短裤兜里。他现在需要钱,要钱来养活古蒂和艾玛,还有,他不知道会不会需要钱逃跑。
老太太回屋去了,祥弟听到她往容器里倒水的声音。祥弟觉得腿软,就又坐了下来。古蒂也坐了下来,什么也没说。祥弟看到阿南德·拜依打开房门,把瓶子里最后一点威士忌喝干,然后把空瓶子扔到地上。
祥弟看着隔开院子和学校操场的那堵墙,再过几个小时,太阳就要出来了。那几间屋子的房门就会打开,比迪烟的气味会在整个院子里弥漫开来,学校会响起上课铃声。
祥弟发觉古蒂在看着他,他仍然盯着前面那堵水泥墙。
“出什么事了?”古蒂轻轻地问。
祥弟想闭上眼,把头放在古蒂膝盖上,可是他做不到。一种诡异的寂静包围了院子,好像在暗处,所有人都醒来了一样。
在那座被烧毁的废墟中间,能看到大块的石头,老鼠往洞里钻,玻璃碴在路灯下闪着光。
古蒂走在祥弟前面,手里拿着三根香蕉,是老太太给的,让他们第二天买点煎饼和豆子回去。老太太还说如果古蒂想洗澡的话,可以回去洗个澡。
他们走近棚屋的时候,古蒂加快了步子。
艾玛回到了棚屋,手里还抱着孩子,看着夜空,嘴里念念有词,好像是在求上天保佑她的孩子。
古蒂朝艾玛走过去,把手轻轻地放在艾玛背上。艾玛还在望着天,不过把孩子交给了古蒂,然后不嘟囔了。她摇着头,慢慢低下头来。
古蒂把孩子放在棚子里的一块塑料布上,她剥开一根香蕉,喂给艾玛吃。艾玛抓着古蒂的手,她不想让古蒂喂她,把香蕉吞了下去。祥弟在想那孩子有没有好一点,天一亮他就去买点牛奶给孩子喝,他要来照顾那孩子,让孩子活下去。
祥弟看到棚屋角落的地上有什么东西,当他拿起桑迪那件油渍渍的衬衣的时候,嗓子里像堵着什么东西一样。衬衣上有汗味和比迪烟的气味,那一定是桑迪最后碰过的东西。他去神庙外面之前,肯定是把这件衬衣往地上一扔。祥弟在想一件衬衣怎么会让他有这样的感觉,当火焰吞没桑迪遗体的时候,他一点都没哭,可是现在看到这件衬衣……
艾玛吃完香蕉,在孩子身边躺下,闭上眼睛。祥弟心想,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死了。有几只苍蝇飞到艾玛脸上,祥弟把它们赶走了,祥弟赶苍蝇的时候,艾玛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祥弟把孩子肚子上的汗擦掉,又赶忙把手拿开。
古蒂吃了一根香蕉,把剩下那根递给祥弟。祥弟开始剥香蕉,不过剥得很慢,好像不敢吃一样。祥弟的目光还停在孩子身上,他想告诉古蒂,他杀了一个那样的孩子。
古蒂知道,她知道祥弟做了什么。
或者她以后会发现的,人人都会谈论起沙安渠发生的一家人被烧死的惨剧,古蒂就会明白祥弟在这里面做了什么,因为阿南德·拜依叫他英雄。
祥弟看着孩子在呼吸的时候,肚子一起一伏。另一个孩子……哈尼夫的孩子……肯定也在沉睡。不,祥弟提醒自己,他听到了屋子里孩子的哭声,孩子那时候已经醒了。
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祥弟的心,祥弟不知道该怎么让它停下来。
也许他该跟古蒂说,把他做的事情向古蒂如实交代。
不,他绝不能告诉古蒂,他知道古蒂在注意他,他很高兴。祥弟那件可怕的事情是被迫为古蒂做的。
就让古蒂继续注意他吧。
祥弟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又觉得有点惭愧。他不能因为这个去怪古蒂,桑迪或者古蒂都会为了他去做同样的事情。
古蒂靠在一边,握着祥弟的手,祥弟都没意识到他的手在抖。祥弟马上把手从古蒂的手里抽出来,这是抓过燃烧瓶的那只手。
“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会好的,”古蒂轻声说,“没事了。”
永远不会过去的,祥弟想。
“跟我来,”古蒂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祥弟躺在地上,闭上眼睛。跟古蒂出去也没有用的,无论古蒂带他去哪里,沙安渠的火焰都会跟着他。
一辆出租车的音响在放着首印度语老歌。祥弟走着,从出租车的前车窗望进去,看到一串白色茉莉花从后视镜上挂下来。然后他看着手里的花环,告诉自己,他拿着的花环是与众不同的。不是因为花环是用金盏花和百合花编成的,而是因为那是他自己编的,他为桑迪编的。
古蒂一直想把祥弟带到这儿来待一会儿,他最后同意今天和古蒂去,是因为就在整整一个月以前,桑迪死了。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祥弟都没怎么说话。
当他们向泰姬陵酒店走去的时候,一群乌鸦正在树上哇哇叫。从树枝的缝隙中,祥弟能看见天空呈现一抹浅浅的橙红色。天刚亮,能听到送牛奶的自行车发出的叮当声。送奶人从祥弟他们身边经过,穿着咔叽布短裤,蓝T恤,自行车一边挂着装牛奶的钢桶。
他们走近海堤,祥弟发现印度之门就在眼前。他看到了那座褐色的建筑,建筑上的四座塔楼,和中央的拱门,他在想为什么要建这座门。对面的泰姬陵酒店像一座旧宫殿,它的四角被橙色圆顶连接在一起,中间是一个大圆顶。鸽子在酒店的白色窗棂上唧唧喳喳,还有一些聚集在石墙上。穿着制服的清洁工嘴里嘟囔着,拖洗着酒店的水泥台阶。酒店右面,椰子树在公寓楼前面种成一排,虽然公寓楼看着旧,但是阳台很宽敞,而且似乎很结实。
在祥弟身边,清洁女工在用大扫帚清扫夜里留下的垃圾,穿着白色短裤的老头们从海堤边走过。一个留着卷胡须的男人蹲着,边上放着一个煤油炉,在卖小纸杯装的印度茶。流浪狗和鸽子跟乞丐们一起占据了人行道,一个没有腿的人在手摇轮椅上睡着了。一个公共汽车司机站在他那辆蓝色游览车旁边,手里拿着一根熏香,他把熏香不停地转着圈,一边用低沉的声音念着祈祷词。祥弟也想祈祷,为出租车司机哈尼夫祈祷,但他只是闭上眼睛,默默地请哈尼夫饶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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