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之前,我还以为所谓的水上乐园就是些类似于激流勇进的玩意儿,大家乘车乘船在水上穿过,即水世界版过山车。到了那儿才发现不是那样的,所有的项目都不是靠机械设备操纵完成,而是仅据物理原理,大致都可被看作某种水上滑梯,区别只在于你是直接光着屁股滑还是借助于某种工具滑罢了。
换上泳装之后,我们根据指示牌上对每个项目难度的说明,决定从易到难。一星级的是一个用木架子搭起来的小小水世界,一路上楼梯就一路被或大或小的流水有一下没一下地淋着,浇得每个人都一路兴奋地尖叫。这就是一架大型的水流滑梯,分不同路线,每个滑道都被漆成不同的颜色,从高处用各种方式七扭八弯地滑下去,某些节段是全封闭的,大部分则是敞开的。
我们本来想得好好的,我从后面抱着肖蔚洋的腿,两个人一条龙滑下,肯定既好玩又安全,可上到顶上才发现安全指示上写着一次只能一个人滑,只得悻悻作罢。
于是,肖蔚洋一出溜就滑下去了,我跟在后面,学着他的样子躺在滑梯上,立刻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头失控的火车,呼啸着往下疾冲,速度快得完全没有办法像小时候玩正常滑梯那样随时刹住,拐急弯的时候觉得自己被一股不知哪里来的大力拼命乱甩,好担心自己会腾空起来飞出去呀!
而我的担心尚未涨到顶点,就忽然觉得自己正在冲进一片积着的水里,白花花的浪扑面打来,下意识地一闭眼,身体却已停住了,然后听见肖蔚洋冲我大笑着说:“好快呀!”
原来这就结束了呀!我又兴奋又不舍,哈哈大笑着坐起来,拉着肖蔚洋转回楼梯:“咱们再上去玩一次!”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肖蔚洋终于拖住我不让上去了:“行了行了,这才是一星的,后面肯定有更好玩的,你总不至于只在这一个项目上玩一天吧?”说到这里,他刮了刮我的鼻子,“你就像我小时候第一次跟我爸妈坐电梯,到了楼层也不肯出来,非要再下去、再上来、再下去、再上来,弄得别人都不停看我们!”
我推了他一把:“好了好了啦,又假装是人家爸爸瞎占便宜!”
他冲我挤挤眼:“咳咳!老公疼老婆可以不输于老爸疼女儿哦!”
于是我被他拉着走开,向二星级项目进发。路上经过一个幼儿区,就是一片小小的喷泉。我一看,又忍不住了,跑过去学着小朋友们的样子,站到喷泉的出水口上把水堵住,站在旁边看的人,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便一齐捧腹大笑。我第一次站上去的时候,觉得从脚缝间漏出来的水流强劲得简直快要把我的小裤裤冲开了,第二次就用力用力地踩紧它,然后觉得脚板底被挠得痒痒的,赶紧又哈哈大笑着跳开去。
肖蔚洋又来把我捉走:“闺女啊……”
我赶紧告饶:“好嘛好嘛,我走就是啦!”
从第二个项目开始,就进入工具时代了。这里用的工具是双人救生圈,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坐着,从一组宽大的筒筒里滑下去。肖蔚洋问我要坐前面还是后面,我想了想,故意拿出他上次告诉我的缆车恐惧症来埋汰他:“你是男人嘛,虽然有过恐高的前科,可又怎么能让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露出狗熊样呢?所以还是我牺牲一下坐后面吧!”
话音才落,救生员就跑过来对我们说:“体重轻的得坐前面啊!”
我“哦”了一声,回身拍了拍肖蔚洋的肩膀,叹惋道:“没办法啦,连素不相识的路人甲都看出来你是个恐高的狗熊了……”
他抬手就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你信不信我一会儿一路吻你吻下去?”
我作惊悚状:“啊?你居然怕到要抱着我才不会屁滚尿流吗?”
我们俩就这么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地坐上了救生圈,坐好后紧紧抓住把手,挣扎着挪了一段,终于离开摩擦地带,欻的一下就顺着滑道溜到一个大筒子里去了。一股猛烈的失重感扑面而来,我们俩的叫声在筒道里轰鸣一片,然后黑暗渐渐消失,流水哗哗的洞口就在眼前了。我下意识地一闭眼躲开从洞口倾斜而下的水流,再睁眼时就见我们已漂在阳光下暖融融的池子里了。
我们俩一边笨拙地从救生圈上挣下来一边用力地笑啊笑,拿出最高的声贝互相喊着“好好玩啊好好玩啊”,生怕没法让全世界都知道似的。
下一个项目是大同小异的双人乘圈滑,完全一样的设计理念,却比前面那组滑道要更加精彩。这里分四个不同颜色的滑道,而此时排队的人比刚才多了许多,我们便只玩了粉的和绿的那俩,因为它们中间都有一个大盆一样的转盘,一看就知道比另外两个没有转盘的富于变化而更加刺激。
从筒道到转盘里的速度非常之快,我们简直就像一枚重型炸弹被打出炮膛一样喷射而来,然后在转盘里绕圈儿,一连三圈,越转越慢,越转越小,然后到了继续下行的洞口,变成肖蔚洋在前我在后,我们就这么倒着下去了。倒着往下没有失重感,然而我却记起那个要体重轻的坐在前面的规矩,估计是重的在前面容易翻,不免就有些担心,生怕救生圈往后一翘我就被发射出去了。
结果却是安然无恙,后来证明所有人从转盘下来的时候都是倒着的,才知道不是事故。不过第二次从筒道里出来时出了个小小的状况,倒给我们补上了一点点刺激——出洞口的时候,也许是那个地方水流太有力,竟然把我冲下来了,而我掉进水里的时候,手因为还紧紧握着把手而被扭了一下,痛得哇哇乱叫。 肖蔚洋慌忙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扑过来捧住我的手:“怎么了怎么了?”
我甩了甩手,大叫一声没事,便拉着将信将疑的他继续奔下一个项目而去了。
这个项目所用的工具就不是救生圈了,而是水上滑板,每个人拿一块滑板垫着趴下,从窄窄的筒道里滑出去,外面又有一节完全敞开的滑道,每个滑道两侧都只有矮矮的一道隔离栏,真让人担心会不会不小心偏一下就飞出十万八千里之外了,而且中间连着两个陡坡,看着一具具人的身体飞腾而下,真有些心惊胆战。
这回是我犯了怂。原本的做法应该是排到自己的时候,拿着滑板站到筒道入口处,管理人员示意可以走了,就纵身往前一扑滑下去。可轮到我们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好可怕,扭头对一旁的肖蔚洋说:“蔚洋,我害怕……我不想玩儿了……”
他鼓励我:“没事的,看我给你示范!”说着,他扑通一跃就没了影儿。
我本来也就是说说而已,真让我不玩我也不会干,只是真上去了还是有些折腾,只敢先把滑板放下去,身体趴好,再慢腾腾往前蹭。而为了保证安全,最开始的那一段滑道是有强摩擦的,所以怎么也挪不动,只好站起来重新调整好再下去。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到最后我也没敢往前跳,完全不知道怎么的就下去了。然后我就一边滑着一边叹气:多余呀!其实这个一点都不可怕,在筒道里速度不很快,也没有很多拐弯,倒是从筒道出来之后的那两个陡坡很刺激,在每一个忽然垂落的转折点,身体就会凌空飞出去,但这也只是一刹那的事,还没容你反应过来呢,也就停住了。
我刚滑进水里,就见肖蔚洋一脸激动地冲过来,连声嚷嚷:“你吓死我了!我刚才出来一看,咱们一起走的其他人也都到了,就没你的影儿,而且半天也没你的影儿,我还以为你是摔出了滑板被卡在筒道里了呢!”
我气得估计脸都变了形:“肖蔚洋!我有那么胖吗!”
水上乐园的那个五星级项目果然是最刺激的。这就不是一般的狭长形筒道了,而是一个看起来笨笨的巨型喇叭状大漏斗样的东西,需要坐在一只大气垫上滑。我们先前的估计是滑到喇叭里之后,会沿着边缘高速旋转直到力竭停止,再从小小的出口滑出来。
而跟在长长的队伍后面慢慢接近入口,就听见里面惨叫连绵此起彼伏,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滑到水池里之后仍是手舞足蹈歇斯底里地大叫,直到上了岸都没停止,也不知到底是太恐惧了还是太兴奋了才导致的这样地神经质,听得大家浑身的汗毛一根根张得像刺猬。还有位白人老爷爷,大概是不愿意坐在前面倒着下去,可偏偏气垫一转,他就被转到前面去了,轨道里回声嗡嗡地传来他惊天动地的嚎叫,后面的人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恐怖,哗然一片。
等到真的站在入口处等候时,能俯瞰到大喇叭里的景象了,我们才发现其实气垫根本不会在里面转圈儿,而只是作钟摆运动。
我原以为钟摆运动不可能比转圈更刺激,而等到真的身临其境才意识到,其实转圈不可怕,作钟摆运动才可怕呢!特别是最开始那两下,你会被甩到最高的地方再直直落下去,触目一片眼花缭乱,这心跳程度已经不亚于过山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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