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个自然是手艺,次一个,便是一应原料都精挑细选。
单那油面筋是自己做的,就能秒杀一众同行。
凡事用没用心,食客吃得出来。
先用上等小麦粉和面团在筷子上,一点点洗出淀粉,最后只在筷子头上剩下一撮暗白色的弹性面筋。
这是项极其枯燥乏味,又耗费时光的细致活儿,但牧鱼很喜欢,因为做的时候可以放空自己。
洗好的面筋小心剥下来晾到半干,过一遍油,整个面筋团就些微的膨起来,金灿灿圆溜溜,做菜、炖汤都好。
里头塞的香菇肉馅儿也有讲究。
干香菇醇厚劲道,鲜香菇肥美弹牙,各有各的妙处,牧鱼便干鲜各半,配着剁成细泥的精品五花肉,结结实实塞一颗。
调好料汁放在锅里小火慢煮,看着厚重的油面筋一点点浸润,泛出细腻的水光,好像干涸的身心都被抚慰了。
那底部被泡软了的柔软面筋,宛若跳水上芭蕾的舞者颤动的裙,时不时被炸开的水泡掀起优美的弧度。
“咕嘟~咕嘟~”
油面筋里的油伴着酱汁缓缓深入里面裹的肉馅,肉馅的油脂又合着香菇的汁水反渗出来,几经融合,滋味妙不可言。
当油面筋酿肉端上桌,上空袅袅升起白色水汽,张敞和江澜都不约而同想起当年掘到第一笔金,第一次狠心下馆子时的场景。
当时他们只点了一道肉菜,就是油面筋酿肉。
那是家很不起眼的小馆子,几乎比这家还要更小一些,一份油面筋酿肉里也只有十颗球,且干瘪瘪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江澜似乎还能感觉到回荡在唇齿间的香味。
那是一种揉碎了时光和人生,浸润了喜怒哀乐,无论后来她赚多少钱,吃怎样的珍馐,都无法取代的特殊美味。
张敞胖,饭量也大,却笑嘻嘻把面筋里的肉都掏出来给她吃。
“面筋吸饱了肉汁儿,可比肉好吃多了!我就爱这个。”
江澜缓缓眨了眨眼,愕然发现,原来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久到……只剩下自己。
面筋这种东西,一身浮华早就在水里洗净了,只剩下一身筋骨,饶是在汤汁里泡了这样久,竟也十分弹牙。
牙齿尖儿缓缓压下去,里头包裹的肉汁儿便迫不及待喷溅出来,带着一股言语难以形容的滚烫热气,在江澜嘴里疯狂打转。
有点烫。
烫得她眼眶发胀,喉头发堵,胸口像要炸开一样疼,连忍了许多天的眼泪都掉出来了。
“你看,我不会吃面筋……”她哽咽着,轻声道,“你怎么,怎么就死了呢?”
直到此时此刻,她好像才终于意识到:
他没了。
对面的张敞浑身一僵,放声大哭。
可他已经没有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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