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寿昌见他片息间就已经猜出自己的后台,顿时有些钦佩,又有些忐忑地,将暗暗调整了心绪,一脸真诚道,
“下官曾听说,自古是父子情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啊。东阁小郎君虽有进取之心,想来也定能理解蔡相公的慈父之忧。。。况且,自古雏凤清于老凤声嘛,郑官人不必因此生出顾虑。”
郑秋麟淡淡笑了笑,是啊,雏凤清于老凤声。
蔡相公如今年事已高,若能趁这机会卖东阁小郎君一个人情,也算是为自家多留了条后路,而恩师父子二人间的龃龉,既然并未明着搬上台面,他就全作不知便是。
至于沈寿昌今后能不能在杭州立住脚跟嘛,全看他个人的造化。
想到这里,他端起一旁的定州花瓷红珠碗,斟上茶起身亲自端给沈寿昌,俊雅的面庞布满了亲切的笑意,
“奉才兄与我既然都跟苏先生有几分渊源,又碰巧能在杭州共事,可见是天定的缘分,这斤茶我就先收下了,旁的你都拿回去。往后啊,还需你我二人同心治理杭州,切不可再这般见外!来,趁热吃口茶。”
沈寿昌微微颤抖着双手接过茶,心头那个高兴啊:对方终于自称“我”了,还喊他“奉才兄”了!
而且他早打听过郑秋麟的规矩,只有被他视为自己人,才能喝到他亲手煮的茶。
那道无形的人际屏障一打破,二人的交谈就渐渐热络起来。
这时,一个心腹侍卫径直走到郑秋麟身旁,以手掩口说着些什么,沈寿昌急忙自觉地坐直避嫌。
郑秋麟面无表情说了声“知道了”,便抬袖挥退心腹,这才一脸无奈地看向沈寿昌,
“唉,世人皆说杭州是江南富贵乡中最贵的一处,以为我们这些父母官守着数不尽的金山银山,却哪晓得个中的为难处。。。。”
沈寿昌悄悄在心头嗤笑起来,呵,这话说得,可真虚伪!
杭州若不富庶,我留在祖籍福建岂不事事更为便利,何苦要花上万两银子疏通打点,背井离乡来买个杭州通判当?
但他面上仍摆出最真诚的听众姿态,听着郑秋麟继续道,
“就拿年初分摊的税粮来说,账目早就算得清清楚楚的,北方遭了大灾收不齐粮,南方各路既然有富余,拿出来为朝廷排忧解难不是应当的么?”
沈寿昌忙附和,“对对,不管南方北方,都是吃的朝廷的粮,当然要为官家排忧解难的!我老家福建路今年也是要分摊三成税粮的。”
福建和岭南一带在宋朝得到大力开发,人口连年流入骤增,除了临海开商贸的缘故,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本朝气温偏低不利农作物生长,而南方常年炎热的气候极适合种粮食。
郑秋麟频频颔首,“奉才兄果然心怀天下苍生。”
他前倾了一下身子,“既然你我乃蔡门至交,有件事今日也不得不先提醒你一二。你前头那位被发配夔州,是因为他欺上瞒下,竟敢襄助宜阳知县拒交税粮。”
沈寿昌听得登时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果然自家人才知晓自家事,他先前打探到的消息,可都是说杭州前通判是因为贪墨才被贬黜的!
他忙打起十二分小心,怀着侥幸的忐忑心情问出了他认为最要紧的问题,
“不知宜阳县的税粮,如今可已收齐了?”
郑秋麟坐直身体,慢慢啜了一口茶沫,
“欸,户赋一事在元丰改制后就全归通判管,你这继任官员没到任,我哪敢擅自越俎代庖?不过,前几日署衙刚收到朝廷的诏令,要求最迟到四月十八,各路必须收齐拖延的税粮。”
沈寿昌心口怦怦直跳,此刻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怪不得!杭州这块肥水地向来是香饽饽,若无什么蹊跷处,岂能轮到他一个外人来上任?
他飞快打定了主意,立刻站起身,
“多谢郑官人告知,下官这就先行告退了!待我即刻去领了印玺就给宜阳发封文书,想必新来的宜阳知县也是个忠君爱民的。。。。”
对方要想坐稳位置,必会全力配合他催缴收粮!
沈寿昌说着就急急拜礼要离去,郑秋麟却喊住了他,
“奉才兄且慢!你有所不知啊,如今的宜阳知县,还是先前那位拒不交粮的崔仙芝。”
沈寿昌懵然转身看向郑秋麟,“什么?!这。。下官不懂,还请大官人指教一二!”
这事根本就说不通啊!既然帮忙的杭州通判被贬去了西南,拒不交粮的宜阳知县不也该革职查办吗?
本朝虽然官职分离,官员的寄禄官阶与差遣职务并不相同,但再怎么高职低配,一个小小的正八品知县,官阶总不会还能大过杭州通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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