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掉落
在深夜的路边烧报纸或大学用书
BMW掠过刮起满天的灰
在黯蓝的夜空中像蝙蝠般飘忽
沿港湾的公路上排满长长一列美艳火球
也不过因为爱你
不忍看见囚禁和掠夺的意象
也不过因为爱你
望着扬长而去的车尾灯痛哭
非不得已 用我胸中仅余的火焰
把后窗玻璃上的夏日大三角引爆
自此我接受了
自己生存在世上的任务
任务。
想来必定是那个女孩给推倒在地上时露出那迷你洁白网球裙下面的深蓝裤的景象和她那双修长光脱的腿在空中发狂乱蹬的姿态,令贝贝产生了微妙的,来自久远之前的,深埋在身体的记忆里的共同羞辱感。那看似是一个强暴的场面,虽然首先发难的其实是那个女孩,而且被袭击的一方并没有怎样动粗,只是同行的人一拥而上把女孩扯开,并在混乱的制服行动中无可避免地把女孩推按在地上而已。一行人中似乎只有贝贝一个站着不动,瞪着眼看着女孩痛苦地挣扎着,口里吼着贝贝听不太惯的粗话,后来女孩实在是无力推开压着她的人堆了,声音就开始尖锐成近乎无实质的嘶泣,好像在电结他的高音弦上勾出来的颤音一样,穿着簇新白网球鞋和小白袜的双脚却依然心深不忿地在木板地上击出一下一下的重捶鼓。贝贝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尖叫,不过就算表面上没有,她也觉得好像事实上已经叫出来了,合着那女孩的喉音给叫出来了。就像久远之前的那一次,在学校的更衣室内,她没有出声,却让另一个女孩把她心里的尖叫给叫出来。但眼前这次令贝贝最感震动的,是在惊惶失措的同时,她竟然隐隐享受到一种闪烁的光芒。是享受到没错,不单是感受到。纵使这可能是令人惧怕的光芒,是要刺痛双眼的,是要以羞辱和极度的不安作为前提的光芒。女孩的白裙、白鞋和白腿变成了一团光,盖过了那沉沉的黑洞一样的裤,贝贝就觉得自己的下身一阵凉,像初中时期深秋的体育课后,双腿渗满运动后的酸性汗水暴露在穿过操场排球网洞袭来的风中,那种忽然涌起无处躲藏的羞涩感的彷徨。那薄薄的、贴着下身的、却沉沉如铅的小裤子。和内里来得措手不及湿和腥。然后突然又化为一阵焦灼的热,从身体的深处燃烧出来。
直到卡拉OK的经理推门冲进来,喝令侍应们把女孩抬出去,贝贝才不忍卒睹地合上眼。女孩那双腿在贝贝闭黑的视景内烧出两道光痕。贝贝在人声噪动的背景中,听到房间内正在播放着刚才选定了的一首流行曲的配乐。房中居然有人还有兴致和着音乐哼了几句。
腿的那种白,把裤的深蓝映成了黑。那是比黑更黑的深蓝,是成绩表上蓝墨水的印渍,带有霉霉的味,化开而且渗透性的,不易洗净的颜色。贝贝一直不明白,为甚么女子排球裤会成为具有普遍适用性的裤。贝贝本来是喜欢打排球的,她不介意皮球击打在手腕上那种疼痛和因此留下来的蓝青色瘀痕,她反而是尽情地去享受这种痛感。可是因为身材生得较矮,升上中三之后就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参加排球队的了。有时摸摸手腕,也会怀念那种彻骨的触觉。卡拉OK的事件之后,在白网球裙下面穿深蓝裤的女孩在贝贝的心中徘徊不去,像一个从久遗的记忆中走出来的影子一样,模糊但却巨大。贝贝尝试去寻回那种无以名状的感觉。当晚回到宿舍,就立刻在衣服堆中寻找去年修体育课时还在穿的裤。起先贝贝对大学还要修体育,而且还规定要穿裤,感到很讨厌。试想想,对一般爱娇的大学女生而言,换下了入时的衣着,脸上还涂满化妆和美白护肤品,甩着染成又红又金的负离子直发,却被迫穿着中学式的裤在运动场上跑来跑去,样子不是有点可笑吗?她有些预科旧同学,还真的因为这间大学的这个规定而考虑选另外的大学。不过,大学时代的贝贝,并不属于特别爱娇的女生,对必修体育和规定穿裤一事,除了感到轻微的厌烦,已经对这样的事情没有特别的深刻的感受了。这已经是个没有质感的经验,甚或是称不上一个经验,而只是一件为学分而做的例行公事。可是,当贝贝再度捏着深蓝裤子,和当晚在卡拉OK中目睹的情况对照起来,那种奇异的质感竟又回来了。不知是哪一天开始,裤把某些隐微的东西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之中,尤其是男同学的目光,和中二时候教体育科的郭Sir眼中。那是突然发生的状况,事前没有预告,事后也没有解释。那比穿上泳衣更令人自觉着*,虽然布料的厚薄和面积的大小也在在说明着相反的结论。贝贝想,那会是因为游泳池所造成的差别吗?是因为游泳池是个相对隔绝的场所,是个脱离日常状态的地方,所以一切非日常的装束也因而得到合理化吗?而裤呢?操场、走廊,不就是平时接触的地方?早会的时候大家还穿整齐的校服,上体育课时却只剩下那薄薄的一幅蓝料子。大腿的肥瘦长短,也都无从掩饰了吧。想到这里,贝贝也为着这番谬论而偷笑了。有谁会想到这些呢?当时难道真的会想到这些吗?突然,她浅浅泛起的笑又迅即退却,胃部涌起一种窒闷感,好像是有些东西卡住了说不出来,当时不能,现在也不能。理解是多么的无力,或者,事情根本不值得多加理解。
任务(2)
在裙子里穿裤打底,曾经是贝贝初中时代的习惯。很多女同学也是这样做,因为方便穿着校服裙打球和盘腿坐在地上。贝贝想,其实真正的原因,可能是源自那个阶段的一种不安感。她必需得到裤那种紧束的感觉,好像它能遏止正在无法控制地变化和增生的身体。就像同学小宜偷偷告诉过她一种方法,就是在睡觉的时候用毛巾绑束着自己的胸部,可以有效地防止它胀大。当然,那很痛,小宜补充说。贝贝试过这个方法,但一点用处也没有。胸部还是像破土而出的苗一样,无可阻挡。可是贝贝至少感到,小宜和她分享了这种不知为甚么会突然变成了另一个自己的恐怖。也许,就是这一点使她和小宜成为朋友。后来校方禁止了在校服裙里穿裤的举措,说是有损仪容。贝贝还记得,那次训导主任来到班中,命令全部女同学站起来,然后逐个用间尺撩起校服裙来检查。窗外有男生偷看,有一个没有违规的女生哭起来,贝贝、小宜和几个同学给逮个正着,被解到洗手间脱裤子,出来还要向训导主任出示裤。她清楚记得,训导主任Miss冯拿着她的裤在手中捏来捏去的样子,好像在检查布料下面有没有藏着甚么东西似的。裤子当时还是暖的吧。这就像捏在自己的皮肤上一样,给尽情地淫辱着的感觉。贝贝的身子像被火烧一样,她从洗手间的镜子中别过脸。以后上体育课穿裤,也就残留下这种羞辱的温度。
她好像明白了甚么。
那天晚上韦教授请了他的研究院学生去卡拉OK玩。贝贝不是他的学生,但因为她的男朋友政,她也跟着去了。她常常听政谈到他的老师,所以也好奇想去见见他。韦教授一见政带了女朋友来,就取笑了他两句,不忘细心问了贝贝的班级和学院之类的背景,又说,下个学年选我的科吗?不过你到时要小心点!我不会因为你是政的女朋友而手下留情啊!贝贝的主修科是文学,本来对韦教授的文化研究兴趣不大,但经他这么一说,竟又有点心动。但她搞不通那句普通的说话里究竟有甚么魔力。正如这个人的外表,只是普通中年男人一个,额角虽然有点光,但又未算显著地脱发,穿的浅灰色西装并不特别入时,也不名贵,但看上去又不老套古板。总之就是不知从哪里发出一种奇特的气味,令人不知不觉就受到吸引。她开始理解政对老师的崇拜,但她却隐隐有点莫名的担忧。是预感吗?她没法说清。
据韦教授说,这间卡拉OK是新开张的,以体育运动做主题,本来想配合这个城市申办亚洲运动会的热潮,后来申办失败,多少有点扫兴,不过生意还是要做的。整间卡拉OK分为七个主题场馆,有足球、排球、网球、田径、游泳、体操和水上运动。但所谓场馆其实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布置颇为粗糙,最多是挂些体育明星的照片,展示些有关的体育用品。可惜本土的体坛明星不多,歌星的照片反而不少。当然啰,说到底这是一间卡拉OK啊!比较有看头的反而是接待员方面,都是年轻男女孩,穿上不同的运动服装,在场馆内穿插来往。韦教授很熟行地选了个网球馆的房间,穿成网球界*古妮高娃的样子的女孩,叫同行的男生也有点侧目,只有政显著地做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贝贝倒想看看游泳馆是甚么光景,会不会满是穿泳衣的女孩和穿泳裤的男孩?感觉好像*事业似的。甫一进入房间,政就既虚心但又有意表现主见地问韦教授为甚么会带他们来这间卡拉OK。这里似乎弥漫着一种虚伪的消费主义味道!他以生硬的敢言语调说。韦教授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做出一个颇舒适的样子,然后才温和地望向政,露出赞赏的笑容,说:政,你听我说,论成绩,你是我学生之中最好的了,不过,你就是脱离不了好学生的思维,对理论的态度不够灵活。在这个时代,做一个学者,不再是躲在象牙塔里念书写论文就可以,而是要和这个就算是充斥着垃圾的现实世界正面接触,不单是去和它战斗,也要融入它,拥抱它,这就像爱一个人吧,没有试过最亲密的接触,是不会产生理解的啊!作为一个好学生的政,因这突然变得课堂化的气氛而得到鼓励,试着反问说:你是叫我们去拥抱这堆垃圾,去爱这堆垃圾吗?韦教授稍顿了一下,脸上的赞赏笑容却一直没有消退,说:我说到爱,是夸张了点,那么就说,和它发生关系吧,就像性关系一样,是不能空谈的,非得先发生过,才能揭示甚么的!好,各位同学,这里就是我们实习学过的理论的最佳场所,不看清楚这个社会的各种面貌,又怎懂得去分析和批评?我们就先和它发生关系,然后大家回去好好给我做一篇关于这间主题店子的文化评论!有人抱怨说出来玩也要交功课,又有人说要弄到高潮才能写啊,韦教授就只顾大笑。贝贝不明白这种比拟有甚么好笑,但却不好意思地跟着大家笑了。政也搞不清老师的发生关系论是不是认真的,室内的空气好像很局闷。看来善解人意的女同学咏诗立刻就拿起遥控器选曲了,一边还嚷着有阿Moon的新歌〈爱情教室〉啊!气氛突然就舒缓下来,大家纷纷回复一个普通年轻人的本相,争先恐后地演唱。贝贝很少听流行曲,很多歌也不懂得唱,只有听的份儿。后来有人就起哄,说要政和贝贝合唱情歌。政的歌喉劣透,平日又厌恶流行文化,所以扰嚷了好一会也没有结果。韦教授突然提议唱Double的〈分离仍忘不了爱〉。贝贝算是听过,政却推说不懂,韦教授就说:别扭拧啦!男人大丈夫!来!我先和贝贝唱,你跟着学,然后轮到你。大家把歌曲插播了,音乐立即出来,前奏是罐头式浪漫钢琴独奏。男音一开始,韦教授先唱,声线很柔,很纯熟,眯着双眼一副陶醉的样子,教人弄不清他是真心投入还是故意反讽。众人乘机一阵哗叫。然后轮到贝贝,开始时有点颤颤的,后来也跟上节拍,音质也悦耳,于是人们又拍掌,并且催促着政出场了。那个女孩,就是在这个时候开门进来的。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任务(3)
女孩进来的时候,大家也以为她是来送饮品的。她穿着网球馆的制服,手上也的确捧着餐盘和饮品,但当她趋近,弯身如隐形般把杯瓶放在矮几上,再站直的时候,突然就向旁边正拿着咪的韦教授的脸上揍去。事实上当时没有人看见她做了个甚么动作,只听见昏暗的房间内发出一声在那音量放到很大的配乐中几乎是难以辨别的闷响,要不是韦教授的歌声忽然中止了,而且重重地跌落在沙发上,可能待女孩静悄悄走出房间也没有人发觉。而这个女孩竟然还想再扑上前去。旁边的政和另一个男生立即反应过来,冲上前去按住她。贝贝这才看清楚,韦教授的金属框眼镜给打碎了,左边脸有一道血痕。女孩咬着牙和两个男生扭打着,其它人都加入制止暴行的行列,把女孩压在地上。她的整个上身也给牢牢按住了,只露出穿白色迷你网球裙的下身,双腿还在蹬地,很白很白的,照亮了幽黯的房间,但两腿间却有那团奇异的黑。那本应是非常不协调的景象,但对贝贝来说却完全合理。在她的意识能明白之前,她身体的记忆已经了解一切。女孩的右臂给政紧紧锁着,她的手指戴满了粗金属指环,握成一个铁拳头。贝贝清醒了一下,察觉到,刚才的歌曲已经完了,房间内正播出新星阿Moon的〈爱情教室〉。
女孩给抬出去之后,经理几乎要跪在地上道歉,又说不收钱又说送套票。女孩真的是卡拉OK的员工,但没有人知道她为甚么要袭击韦教授。政坚持要报警,韦教授却说:算了吧,只是个女孩子吧!可能是认错人!咏诗用手帕给他拭去血迹,他脸上好不容易挤出无奈的笑来。贝贝见他狼狈的样子,先前那种魔力突然就消失了,随着金属框眼镜粉碎了。
众人拥簇着教授离去的时候,贝贝看见刚才的女孩被人围住在角落里,经理不顾公司形象在那里狠狠地责骂着,引致房间里的客人也纷纷出来看个究竟。后来另一个经理上前制止了,立即又回头安抚客人。女孩静静地坐在地上,神情疲累,还在喘气,头发和衣服乱作一团,但眼睛却一直盯着离去的教授。她的指间有血,不知是教授的血还是她自己的,白裙上也沾上血迹。双腿V字形在地板上撑开,看来其实并不真的很长,只是因为裙很短,和皮肤很白。除了膝头擦损的一块,特别红。有一种烫烫的耻辱感。贝贝在踏出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她。
之后同学们在教授家留到很晚,教授好像恢复得很快,和大家若无其事地谈天。要不是脸上的药胶布和替换的胶框眼镜,之前的事真像梦一样不真实。教授妻子静静地给大家做了宵夜,开了红酒,但自己没有吃东西,只是拿着四分一满的酒杯坐在一旁,却一口也没有喝过。贝贝不时偷偷看她,觉得她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不能确定。她脸上有一种不确定的表情,不知是安静还是低落,是耐心还是烦闷。贝贝后来就不敢看下去,好像怕有秘密会突然自她的口中爆发出来。
在回宿舍的路上,贝贝想起那女孩,和政说:那个女孩好像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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