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某个变态一直在暗处对她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将她碎尸万段,苏暖玉就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这位阿”苏暖玉准备称呼这老女人为阿姨的,不过看她虽已年过不惑,却打扮得甚为风骚,想来这女人是不服老的。她对苏暖玉既是有救命之恩,苏暖玉又懂得察言观色,自然便懂得如何去讨好于她了。“大姐,多谢你伸出援手!我叫苏暖玉,不知大姐该如何称呼?等暖玉有了出头之日,定当报答今日的活命之恩。”
“你叫我大姐?”那老女人果然喜上眉梢,掩嘴而笑,还伸手拍打了一下苏暖玉的肩头,发嗲似地说道:“你这小丫头,倒真是叫人喜欢。我姓朱,你管我叫朱大姐好了。”说完,似是仍在回味苏暖玉的这一声“大姐”,眉梢眼角的笑意犹存,连带着眼角的鱼尾纹也暴露无遗。
“是,我知道了,朱大姐。”苏暖玉又是甜甜叫了一声,喜得那朱大姐心花怒放。然后她四下寻找一番,找到了自己的包袱,她取过放在自己面前,然后问朱大姐讨了水喝,又问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她饿极了。
于是朱大姐冲马车外喊道:“老杨,你来一趟!”
马车被车夫“驭”地一声喊停了。车帘一掀,一位瘦得跟竹竿似的男子佝偻着背探身进来,问:“阿朱,什么事?”
“咱们的干粮还有吗?分一点给这位姑娘吃。”朱大姐甚是和气地问他。
瘦竹竿瞟了苏暖玉一眼,放下车帘,转过身,悉悉索索一番翻找,然后递给苏暖玉一块干硬的馒头。苏暖玉心中暗自呻吟,磨蹭着接过了馒头,就当聊胜于无吧。
向那人微微一笑,算作道谢,苏暖玉皱眉咬了一口,混着唾液困难地吞咽下去。
“朱大姐,你们现在是要去往何地?”苏暖玉一边啃馒头一边问道。此时自外面传来马鞭虚劈半空的声音,接着马车又缓缓启动了。
“我吗?”朱大姐娇笑着说:“我是四海为家。不过现在我们要到前面青平镇过夜,明天天亮再出发。你若是嫌这馒头难以下咽,到时再到店家吃些热乎的饭菜吧。”
苏暖玉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只默默地看向黑乎乎的车窗外面,心中百般惆怅。她跟方镇钦约好在李云尚家碰头,她明天一早往回赶路,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若是他扑了个空,会不会认为是她在骗他?
车子缓缓停靠下来。老杨过来牵扶着朱大姐下了车,苏暖玉自己抱了包袱也跟着下了车。四下张望一番,原来这里是一个简陋的集镇。此时苏暖玉才发现,原来在他们的马车之后还跟着一辆马车。此时老杨和朱大姐已经往那辆车而去,眨眼间的功夫,从车上陆续走下来七八个花样年华的少女,一个个脸上不是茫然就是恐惧之色。
马车就停靠在一家客栈面前,外面夜色溶溶,室内透出微弱的光线。店小二已经殷勤地把马车赶到后院去了。然后老杨先带着这群姑娘们步入室内,朱大姐押后。
苏暖玉木立在当地,一头雾水。这是什么状况?
朱大姐刚走到门口,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似地回头看了一眼苏暖玉,向她微笑招手,示意她跟上。苏暖玉虽然心里疑窦丛生,但看在她并无恶意,便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
但是,就在刹那间,她怔住了。
她蓦地想起来,她的包袱之中原本是有五百两银子的。是啊,刚才一时还没留意,此时越想越不对,怎么包袱会轻了这许多的?
心惊胆战中,她先是由着朱大姐安排着带进了二楼的一间客房。朱大姐笑说:“今晚你就跟我住一起吧。我先去看看别的姑娘们安顿好了没有。”然后带了房门,走了出去。
苏暖玉赶紧打开包袱,四下仔细寻找一番,真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是她翻遍了整个行李,每个角落都查看过了
,却压根儿没有看到一锭银子的痕迹。非但如此,还有袅袅曾送给她的那串玛瑙手镯,她一并放在包袱之中的,此时也失去了踪迹。
这下要怎么办?她欲哭无泪地看着被她翻得凌乱不堪的衣物,一下子委顿在地。伸手进脖子里摸了一把,还好,还好,方镇钦送给她的玉佩还在,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朱大姐推门进来,看见她这个样子,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之下,苏暖玉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情绪骤然间爆发出来,眼泪也不争气地滚落出来。
苏暖玉突然脑中灵光乍现,她怎么能相信这个朱大姐的片面之辞?看她带了那么多女孩同行,说不定她就是专门拐卖少女的人贩子呢?那些人贩子不就是专门打落单少女的主意吗?又或者,她的确被人陷害丢弃于山间,而这个女人正好路过,然后对她趁火打劫一番。还捡了便宜又卖乖,对她说是自己救了她,希望她对自己心生感激,而不去怀疑自己动机不纯或是想让她为自己卖命?
“朱大姐!”一想到此,苏暖玉心里就忿忿不平起来,对朱大姐说话就没那么客气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说实话,是不是有人私下交代你,要把我软禁起来,带我走得远远的?”
中卷《小试牛刀》第五章人为刀俎
朱大姐“咦”了一声,被苏暖玉凶巴巴的神情激怒,她也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丫头,你到底在说什么呀?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一时心生恻隐救了你,没想到你不领情倒罢了,好像现在还怀疑我有所图谋一般?你说说看,是何道理?”
“那我包袱里的五百两银子去哪里了?还有一只上等的玛瑙手镯也失踪了。不知道朱大姐你可有印象?”苏暖玉已经恼怒得失去理智了,冲她大声嚷嚷着喊道。
朱大姐眼中柔和的光芒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凌厉狠辣之色。
“我一直跟老杨说过,不可有妇人之仁。我朱澈还很少有发善心的时候,今日听了老杨的恳求之辞,才勉强同意他出手救你。”她冷笑着说道:“果然,好人是做不得的!”
“好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苏暖玉听她这么说,更加认定她不是真的好心要救她的,只是碍于老杨的情面,才对她特别相待的。“把我银子还来!”她把手伸向朱澈,脸上因为焦急和愤怒而变得涨红不已。
“银子?”朱澈笑得更加阴冷:“别说我没拿你的银子,就算我真的拿了你的银子,哼哼,我告诉你,还没有进了我朱澈口袋的东西又取出来的道理!”
“你这个坏女人,你还我银子!”苏暖玉冲上前,揪着她大喊大叫。那个银子对她多么重要啊?这是她的原始资金啊。没有这笔银子,她要怎么回去大理,她要怎么跟方镇钦过逍遥快活的神仙日子?
谁料到这个朱澈竟然力气奇大,苏暖玉只看见她伸出一只肉乎乎的手指,在她身上轻轻一戳,她就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继而跌落在床头之上。
“我求求你,把银子还给我,那银子对我真的很重要!”见无法力敌,苏暖玉便转而想要智取。她露出可怜楚楚的神情,哀求说:“朱大姐的救命之恩,在我有生之年,暖玉一定没齿难忘,徐图报答!”
“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嘛!”朱大姐并不为所动,闲适地找了地方坐了下来,仿佛看戏一般瞅着她,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不要胡乱冤枉人,我根本就没碰过你的包袱,更不知道你那里面有什么银子手镯的。我朱澈做了十几年的牙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是我从来不会对做过的事矢口否认的。不过我没做过的事,谁要是敢冤枉我,我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暖玉一直以为自己伶牙俐齿无人能敌,现在才知道自己很傻很天真。以前遇到的对手不过都是以风度自诩的少爷小姐们,自然不屑与她这样出身粗鄙又胡搅蛮缠的下女过于计较的。然而她现在却遇到了专靠一张嘴吃饭的久经江湖的牙婆,她如何能与人一争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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