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启山这么一招呼,全场目光都投了过来。傅真一愣,来之前吃过骨汤小馄饨,“有些饿”是她随口扯的。
气氛有些冷场。见她不搭腔,众人皆认定她不识好歹。
“能吃粤菜么?”但晏启山仍笑着,以萍水相逢的闲谈口吻询问,如同站台上短暂相逢、转瞬分离的旅人,温和却漫不经意,“附近有家茶餐厅,听说牛腩肠粉和啫花螺做得很不错。”
傅真怔怔地看向他。
他身后是明净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漫天碎雪从月光里洒下,淡淡的,静静的,像写在水面的诗,教人心里无限忧戚沉渣泛起。
“当然能!我小学是在广州念的!”傅真撩头发整了整水晶玻璃耳坠,放下行礼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嫣然一笑,“但其实我也没有很饿。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好的咖啡馆?”
晏启山拎着锤纹银茶壶,给了她倒了杯药草茶,语气温柔:“晚上喝咖啡会失眠的。”
随着他倒茶的动作,傅真闻到一股清淡柔和的鸢尾琥珀香,和着如雪的微凉气息,却又给人以温暖安静、小春日和的感觉。
这世上,有些人本身就是高山和流水,在凡俗之外,金昭玉粹,椒花颂声。
傅真目光躲闪,有些不敢看他。
“可是我心情不好吗,”她掐了掐掌心,鼓起勇气伸手搭着他肩膀,径直从他手里抽走那支并未点燃的大卫杜夫,“要不你找个地方陪我喝酒。”
来之前,她在那间网吧肮脏的洗手间里,换上了那条价值不菲的、摇摇欲坠的大露背柞绸吊带裙。长长的飘带绕过白皙纤长的脖颈,再松松地系在玉兰般的圆胸旁,仿佛一扯就会滑落。
这种不确定的暗示,内敛又直白,充满危险。
方才和她们起了争执,她本打算离开,但冷静下来后,她选择悄悄解开大衣最上面的几个扣子。
她知道,她在豪赌。
但晏启山却担心她冷。侧身挡住其他人视线后,他凝眸看着她眼尾那颗美丽的泪痣——
她情绪紧绷着,像质感坚硬流利的烟灰色透明水晶,有着先声夺人的清冷知性。可长得却丰肌腻理,粉扑子小脸媚而钝,美得缓缓慢慢,自有一段风流情调。
难怪张爱玲会把葛薇龙形容成粉蒸肉美人。
确实白糯,甜软,粉嫩,香而不腻,轻易勾起无限爱欲。既想弄哭,又想怜惜。
但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
良久,晏启山伸手拉她起身,顺势替她整了整衣襟,笑道:“走吧。”
“哎呀,”傅真一个踉跄,清凌凌的眼神像玻璃杯里滟滟的雪莉酒,“对不起,我腿麻了。”
晏启山伸手接住她,关切道:“脚有扭到吗?”
这一幕气得晏启玉连连跺脚,大呼小叫:“三哥!我也要去!!!”
声音之大,满场昏昏欲睡的人都被吓清醒了。
潘允媛连忙扯了扯她衣袖,乖巧地说:“阿玉,你答应过三哥肯定不喝酒的。”
“我不管!”有人劝,晏启玉更来劲,上蹿下跳,满头白色蝴蝶结乱飞,“他不跟我喝也就算了,居然却跟别的女的出去喝?我……”
“你长大了,应该找个男朋友,过自己的生活,”晏启山冷冷地打断她,告知自己的决定,“待会儿于伯伯会送你回北京。”
迎着晏启玉愤恨的目光,傅真淡定地挽着晏启山的胳膊,不为所动。
见状,晏启玉呜地一声跺脚哭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但晏启山只是表情淡然地扭头吩咐旁人:“伯循,这里交给你。”
角落里,戴钻石耳钉、咯吱咯吱摁着彩色塑料壳水压套圈游戏机的“流川枫”头也不抬地挥挥手:“去吧,你家很这个麻烦精只有我能制服。”
“……”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搭腔。
圈内私底下都知道,晏启玉是老爷子扶养的遗孤,从小就只黏晏启山,颇有些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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