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深,大街上一个走动的人影都没有。
王永寿家楼下,一个高大的黑影从楼道里走出,拖着沉重的步伐,骑上电瓶车消失在夜色里。
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三人跟上。
王永寿回到了旧小区的家里。
自从搬家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里曾经有他最快乐无忧的童年,也有他最不堪痛苦的记忆。
六岁那年的某一日,一向温柔慈爱的母亲,忽然收拾了东西,不顾他的恳求,跟着一个男人上车离开,从此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从此小区里开始了关于母亲的谣言,说她不堪忍受平凡的生活,与一个有钱人私奔,抛下了年幼的儿子与痴情的丈夫。
六岁稚童,也曾为了扞卫母亲的名声,与邻里争斗,头破血流,犹如困兽,偏执地等待一个属于妈妈的清白。
可他等了一年又一年,母亲却始终没有再回来。
反倒是次年生日,来自远方的来信伴随着生辰礼物,母亲在信中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新生活,希望没有她的陪伴,他仍旧能够健康快乐成长,平安顺遂,一生无忧。
信仰崩塌犹如天崩地裂,第一封信给王永寿带来的不是安慰,是痛苦与恨,让往后的这二十年都如同永夜。
王永寿站在空荡荡的旧家,本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在此升起,耳边似乎又响起母亲温柔的呼唤声。
他狼狈地走到柜子前,将相框抓住,搂到怀里,失声痛哭:“妈妈!妈妈!”
幼时听人说,人在极致痛苦的时候,只会喊妈妈。
他曾嗤之以鼻,如今却跪在地上,抱着亡母的照片,一遍遍地喊。
妈妈……
妈妈……
可是妈妈在哪儿啊?
旧小区里阴气冲天,施渡仰头看着楼上,小脸神色凝重。
“是朱奶奶感受到了她孩子的情绪。”
施渡的奶音沉重。
王大福眼中亮起一丝光彩,“她要来了吗?”
施渡摇摇头:“她找不到路……”
小姑娘伸手抓住一缕阴气,闭眼感知,白皙的小脸渐渐苍白,痛苦道:“朱奶奶很着急,很痛苦……她希望有人能帮帮她,她想见一见她的孩子!”
王大福暗自着急,跟着团团转。
忽然,楼上的灯光暗了,陈小伟连忙拉着两人躲回阴影里。
王永寿抱着相框,犹如游魂一般,从楼房里飘出来,一边走,一边沙哑地喊:“妈妈,你在哪里?我是永寿啊!”
他在这附近喊了个遍,却毫无回应,只好照着童年时常走的路,继续前行。
二十年过去,时代变迁,许多地方早已物是人非。
有的巷子前方被围墙堵住去路,上面撒着防贼的碎玻璃,王永寿不管不顾,从上面攀爬过去,在墙上留下一个血手印。
他像是用这样的方式折磨自己,好为这错过的二十年赎罪。
施渡三人跟在身后,听着他一声声地喊,愈发沉默。
王永寿早已经泣不成声,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妈妈。”
王永寿麻木地喊着,废弃幼儿园里的幽幽树影如同鬼魅,吹来凉风似雪。
“妈妈,我是永寿。”
“永寿,妈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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