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灏望着她莹亮的眸子,心头掠过一丝叹息。原来,那一日在她眼里、心里只存下了齐天弛,而根本没有一丝一毫他的影子!假使他不是皇帝,抑或,如齐天弛所言,他的圣旨晚到于澄亲王府的花轿,那么,她也许真的会成为澄王妃而与他擦肩而过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由抽紧了。再一次,他把她搂在怀里,唇瓣顺着她粉嫩的面颊滑行至她的耳畔。轻柔地、却是咬着牙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从今后,不许在朕的面前提到他……。。”
深宫承恩殿。
莞柔公主齐云萝笑盈盈地从碧泱手中接过绿釉福寿纹茶盅递到了程太后手里。
“母后,儿臣还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儿,母后想不想听?”她用衣袖掩着口,兀自笑得弯了腰。
程太后打开盅盖呷了一口雪沥新茶,抬眼瞥了她,微嗔道:“瞧你那轻狂样儿,哪里还像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
齐云萝嘟起了嘴:“那您究竟要不要听?”
程太后把茶盅搁在榻边的琉璃小几上道:“且说来听听,不知你这鬼丫头又想编排谁呢?”
齐云萝在太后身边的绣墩上坐下,牵着太后的衣袖,在她耳边轻声道:“才刚儿臣听太和殿外当值的小太监说,今日早朝时有几位言官御史上了折子,进言的都是同一桩事。”
“哦,”程太后抬起眉问道:“何事?”
齐云萝笑道:“说的是当今陛下专宠梅氏,接连一月夜夜召幸不说,还把她久久安置于掬月宫……。”
“是吗?”程太后扬起头笑了:“必定是进言让皇帝雨露均沾,维持后宫一团和气吧?”
“正是呢,”齐云萝笑着点头,“谁承想递上去的折子都被皇兄朱笔御批了同一句话。”
“什么话?”程太后侧过半个身子,紧盯着她的脸。
齐云萝憋不住又是一阵笑,边笑边道:“批的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程太后闻言一愣,突然明白过来,免不得“噗哧”一声笑出声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后伏着‘干卿底事’吧?呵呵,这个灏儿,倒是会和大臣们打趣。”
齐云萝道:“正是呢。说来说去这都是皇兄的家事,哪里轮得上那些多嘴的言官们指手画脚?听说那些性急的接到折子,等不及地在丹陛下展读了,一个个站在那里发愣呢。”
程太后望着女儿的脸,微微蹙起了眉头,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些:“你哪里知道……。。”
正说着,忽听外间传报:“皇上驾到。”程太后与莞柔公主对视一眼,含笑道:“正好,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了。”
衣袂翩翩因风舞(三)
一阵嚓嚓的脚步声起,齐云灏在太监、侍卫们的簇拥下走进了承恩殿。此刻的他已经换下了朝服,身着浅紫色的袍子,绛色绣云纹的箭袖,头上一顶紫金冠束发,益发显得面如冠玉、神采飞扬。
“儿臣给母后请安。”他走到程太后面前躬身行礼。
程太后起身扶住他道:“灏儿不必多礼。此刻并非在朝堂之上,哀家的寝宫中就用不着那套繁文缛节了吧。”
齐云灏点头道:“遵命。”抬头望见了正要过来见礼的齐云萝,便笑着一抬手道:“你也免礼了吧。”
“多谢皇兄。”齐云萝调皮地一吐舌头,复又坐回绣墩上,挨着母亲坐下了。
“皇兄,我和母后正说你的事呢。你那句‘风乍起’的朱笔御批把母后都逗笑了……”齐云萝顾自唧唧咯咯地说着,没在意程太后和齐云灏的脸上都已微微变色。
程太后伸手按住了齐云萝的衣袖,对她使了一个制止的眼色。齐云萝这才微愣了一下,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
承恩殿中一下子静谧了不少。长窗外忽然传来啾啾咋咋一阵急鸣,原来是梧桐树上停栖着的两只黄嘴云雀不知因什么缘故争闹了起来,扑腾了一番又双双拍打翅膀飞走了。
程太后目送着远去的鸟儿微微摇头,回过头来凝望着齐云灏道:“禽鸟间尚且时有争斗,这后宫之中纷纭纠缠更是千古不绝。不知皇帝想过没有,今日言官们联手上书,其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后宫与官场之间自有千丝万缕的裙带牵绊,可谓一荣俱荣、一毁俱毁。那些妃嫔们的父兄必定会倾尽全力来力保她们在宫中的地位……”
齐云灏一笑,信步走到窗前,从书案上拿起一册《迦愣经》随手翻着,嘴里淡淡说道:“正是如此,儿臣才不愿专宠宫中任何一位权臣之女。”
太后道:“那你对霁丫头……。。”
齐云灏放下经文,目光直视母亲:“霁儿不同,她孤身入宫,背后没有任何靠山。”
“灏儿就是为了这个才特别偏宠于她?”
“不,”齐云灏轻轻摇头:“朕宠爱她是因为——霁儿与她们不一样……。”
程太后望着儿子忽然柔和下来的目光以及唇边那一撇似有似无的笑意,心头蓦然一动——莫非,这个孩子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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