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稀粥翻涌着,散发出一阵阵米饭的清香,薄薄的水汽蒸腾而起,氤氲了绿芦的眉眼,咕嘟作响的米粥掩盖了肚子里饥饿的叫嚣声。
“哎呀,就剩一把谷子了。”张氏在麻布上擦了擦手,脸上露出为难的笑容,看向一旁的婆婆,“娘,您看这……”
铁可是金贵的东西,一把谷子放在市面上,别说四根铁钉了,就是一根也难换到的。这铁钉到底是桂婆婆的东西,张氏心里虽然泛起嘀咕,却没有多说话。
桂婆婆从窗口探身看了眼铁牛小手中握着的那把稻谷,金灿灿的,还带着壳儿,稍稍想一想也知道,这把谷子怕是萍婆婆留着做种的。她们要是就这么收下,绿芦这孩子来年开春拿什么东西去做种啊?
这老实孩子。
“这样,这谷子你先拿回去,等手头有钱的时候再来,”桂婆婆面露不忍。
“是啊,你只要好好地,说不定你虎子哥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日子肯定能好过起来。”自家婆婆都不在意自己的棺材钉了,张氏也乐得当一个好人。
对于那个便宜哥哥虎子,绿芦接收了原身记忆的时候就知道这两兄妹感情不错,可是这个年代充了兵役,几年都没有点儿音讯,大概率是活不成了,不然原身但凡留有一点念想,也不至于在萍婆婆过世之后就毅然决然地投了水。
见自己母亲和奶奶都开口了,铁牛老老实实地伸出握着谷子的手,要把手中的谷子还给绿芦。
绿芦也没有假客气,她一来就家徒四壁了,能省点是一点,不过这谷子带着壳,吃起来也不得劲儿。
“桂婆婆,能不能借用你们家的杵臼?”绿芦指着灶房墙边靠着的杵臼,问道。
原本她自己家中有这舂米的杵臼,不过阿奶生命最后阶段治病喝药没少花钱,能拿出去卖了换了的家物什全派上了用场,最后人财两空,落到绿芦只能连壳儿吃谷子的地步。
“啊?”桂婆婆看了眼静静靠在墙边的杵臼,惊疑不已,“你把杵臼都拿出去换钱买药了?”
绿芦可怜巴巴地点头。
“哎哟,那你之前吃饭都是连着壳儿吃的?”这下就连圆滑的张氏也惊住了,“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下来找我们借着用呢?”
说完,她看了眼自家婆母,桂婆婆也看了她一眼,两人心里已然有了答案。绿芦这姑娘,怕是胆小又不好意思开口,才硬着头皮连着糠一起吃了。
在职场混成人精的绿芦看到她们表情,心里有了猜测,目光落在咕咚作响的稀粥上,舔了舔干燥的唇。
“也没有连着糠一起吃,我家只剩这一把谷子了,我哪里舍得吃呢?”绿芦越说越小声,头越来越低,说着话还隐隐带着哽咽。
桂婆婆是个心软的主,“可不是么,还好你没有吃了,这可是留着明年做种的谷子。”
说着,她拿出家中的碗,一次排开在灶前,都是穷苦的人家,连碗的数量都是正正好的,也是凑巧,今日铁牛的爹桂叔不在家,他的那一份儿就匀给了绿芦。
没有专门的饭桌椅子,一家子都是端着碗在院子里的简易堆砌的石桌子上草草扒拉几口。
绿芦接过桂奶奶递来的碗,朝里面瞧,米少汤多,稀稀拉拉的米粒子熬出来的稀粥,张氏端上了野菜粑粑配着充饥。
“孩子你先在婆婆家吃一口热乎的,后面的日子怎么过还是要靠自己支棱起来。”桂婆婆看着埋头喝粥的绿芦,苦口婆心地劝道她,“这人活着不容易,可是你要是寻了短见,回头你虎子哥回来只见到两座荒坟头,他心里得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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