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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第1页)

莲叶要走亲戚,来碧霞家借马头笼用,走到碧霞家门口,看见牛德草年纪小小的,一个人坐在前门口拆他大穿过的那件旧棉裤,小心翼翼地用锥子在一下一下地使劲儿把那些缝棉裤的线,一针一针往断挑,旧棉裤上那些被汗水长期浸渍的线,已经潮湿得难以从棉裤里抽出来了,牛德草每一下使劲用锥子把那线往断的挑,手里的锥子都在向着眼睛挥,不由得就惊叹地说:“哟!德草,你妈把日子过得可真顺辙,把你也都真的指教成了,这天儿还热着哩就让你拆洗这些旧棉衣服,准备过冬呀?”牛德草因为他妈不让他作在学校里老师给他们所布置的那些家庭作业,而逼着他去帮她拆这些旧棉衣服,正没好心情,所以低着的头连抬都没抬一下,一声不吭,理都不理莲叶。然而莲叶并不在乎,她走上前去轻轻地抚摩了一下德草的头,又夸赞说:“啧啧啧。你看看,你看看,人家碧霞多会指教孩子,把德草这么大一点儿个男娃娃教育得简直就跟个女娃一样腼腆,乖得一天连话也都不说,光知道帮大人干活儿。”德草听着莲叶这话,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齐涌了上来,委屈得忍不住眼泪都要往出流。他觉着莲叶婶婶的这些话,与其说是夸赞,倒还不如说是挖苦、奚落自己。

莲叶说着没停脚就走进了牛德草家的前门,找碧霞借马头笼去了。她一看见刘碧霞腰间系着个蓝印花布护襟正忙着在灶房里做饭,就数落碧霞说:“我说碧霞呀碧霞,你这人真放心得下,让你家德草那么大一点儿个小娃,不跟其他娃娃去玩儿去,成天价把他当个大人使唤,给你干这干那,一会儿都不让闲着。”碧霞满不在乎地反问说:“我又怎么啦,让你说这话?玩,人一辈子玩到什么时候能玩够?哪一天又不吃、不喝、不穿能得行?”莲叶并不计较刘碧霞这些不给她面子的话,推心置腹地说:“我问你,你能有多少件烂旧棉衣服,自个儿还拆不完,整天让娃拆?德草才那么大一点儿个娃,你就能放心让他一个人坐在前门口,给你拆棉衣服?你都不怕娃手里拿着的那把锥子,一下一下地使劲把缝棉衣的线往断地挑—那每一下可都是朝着他的脸上挑去的呀,万一娃不小心,有一下挑到他眼睛上去了,把眼睛挑出个毛病来,我看你怎么办?那你可就把娃一辈子的事害了。你要知道,你一辈子也就只有德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如果真的出点儿事儿,你后悔死也都来不及了。”谁知道刘碧霞听了莲叶所说的这一番话后,根本就无动于衷,全然不当回事地说:“没事没事。看你说得悬乎的,吃饭还有把人噎死的呢,那么人怕噎死就连饭也都别吃了?世上哪里就有那么凑巧的事—锥子挑上去刚好就挑到眼睛上去了。再说了,他长着那么大的一双眼睛,要它是干什么的,能不看着点儿,光让锥子往眼睛上挑?我已经都叮咛过他了,叫他拆衣服的时候,用锥子挑线当点儿心。你放心,不会有一点点儿事的。他经常给我拆这拆那的,早都有经验了,知道到哪儿该怎样拆的。”可莲叶还是想不通地说:“德草娃只有那么大一顶点儿,正是贪玩儿的时候,你不让他跟别的娃一块儿耍去,把娃看得那么紧能咋?你看我家那连欣,一天到晚玩儿得就捉不住人。男娃娃么,还是要费手一点儿好,要我看,你把他管教得都没有一点儿男人气儿了。”刘碧霞听着莲叶数落她的这话,不仅不反感,反而有点儿自鸣得意地说:“我们家那德草,你让他玩,他都不会去玩的,刚才从学校一回来,就急着要去作他老师在学校里给他们布置的那些烂家庭作业,让我美美地给训斥了一顿。你说学校里的这写老师也就是说不成,娃在学校都念了那么长时间的书了,还没念够,回家来也不说让娃们帮大人干点儿活,闲得没事了,还给娃布置什么家庭作业呢,让娃老抱着个书本不放,以后把娃一个个不都培养成书呆子、大懒熊才怪咧。我这人你不知道,对娃向来是不惯他吃,不惯他喝,更不惯他懒。”莲叶见她俩话不投机,只好口是心非地敷衍着赞叹说:“看来还是你这人教子有方,在你的指教下,你们家的德草长大肯定错不了,会和你一样勤快的。我在教育娃这方面以后还得向你好好多学着点儿哩。”莲叶从碧霞家借得了马头笼后,就回去了。

牛保民带着牛保国,一走进庙东村西城门,没顾上进自己家门,他俩就直接先到村长的家里,向村长交差来了。他把事情的大致经过向村长作了汇报,村长对牛保国日后的行事也向牛保国提了一些要求后,他们才各自回家去了。牛保国在巷道里这么一走,“牛保国回来了”这个消息就成了整个庙东村的头号新闻,瞬间不胫而走,传得庙东村南巷北巷、角角落落,人尽皆知。牛保国出门,有好多年都没有音信了,这一回回来是个什么样儿呢?大家都还想赶快去看个究竟、弄个明白。再说了,邻家百舍的去走走、看看,也是与他家友好、对他本人关心的一种表示,于是就有不少人相继都向牛保国家走来。

再说,这牛保民和牛保国相跟着走到牛保国家门口时就与之分了手。他老远就一眼看见自己的儿子牛德草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自家的前门口拆旧棉衣服,走到跟前心里很不高兴地对牛德草说:“唉,你妈一天不知道能有多少旧棉衣服拆不完,老是让你一放学就干这事!走,别再拆了,跟我回家吃饭去。”牛德草好不容易才熬到了父亲回来,得到了一道赦免令。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赶紧就收拾起自己所拆开的那些旧棉絮和衣服布片儿,跟在他大牛保民的屁股后头往回走。

保民家和保国家原本是三间门面的一个宅子,早年他们分家后在院子当中筑了一道六尺来高、刚好能挡住人视线的院墙。这样以来,一个院子就被分成了互相隔离的两个院子。这天,刘碧霞在灶房里正做饭、调菜,听见隔壁人说话的声音突然给热闹了起来,想走出来听听究竟。她刚一走出灶房门就看见她男人牛保民从前院往上院里走来,她问了声:“回来了?”牛保民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刘碧霞不屑一顾地说:“怪不得我听着隔壁有那么多人在说话。”

“保国回来了。”今天庙东村的人一见面,互相要说的第一句话就都是这个内容。“保国这几年究竟是在哪里干啥呢?没了音信大概都五六年了吧?现在怎么没听说回来,突然一下子就给回来了?”“你不知道。听说他这几年在外边东躲西藏的,不知道为什么事,还坐了几年的监狱呢。就是这回回来,还是管监狱的人亲自把他押送到区政府,乡政府让咱们村派人到区政府去把他领回来的。”有关牛保国回来的看法,一时在庙东村见仁见智,众说不一。

牛保民在早上到区政府领牛保国去的时候,就已经提前给保国的媳妇张妍打过了招呼,要她有个思想准备,把家里也拾掇拾掇。张妍听说多年音信全无的丈夫牛保国竟然要回来了,当然是喜出望外。保国那年被迫离家出走,这么多年,她啥时候心里不惦念,不挂牵,不替他捏着一把汗呢?牛保国不要说在庙东村不好,在孟至乡不好,就是对她张妍也有再多的不好,但毕竟他是她的男人—最亲近的人啊,即就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他们两人的骨血—牛连学聪明伶俐,见什么会什么,现在都已经快长成成年人了。打今儿以后,保国回来要是能收心改性,和她母子在一起,一家三口人,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是缺吃少穿,没盐没醋,对张妍来说那也是无比甜蜜、梦寐以求的。为这事她天天盼,夜夜想不说,就连她婆婆也都是为这事把心给操烂了,最后落了个一命呜呼,死不瞑目的。婆婆直到咽气时嘴里还在一个劲儿的叫着她那败家子儿子—牛保国的名字呢,现在保国他终于有信儿了,并且还马上就能回来。她听着这话激动得脸都泛起了红晕,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这真是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苍天有眼,终于让我们这一家子人有了团圆的一天,今后我们可以尽享天伦之乐,能有安生日子过了。”她待牛保民接保国去了以后,就赶紧拿起笤帚把家里前前后后、屋里屋外,仔仔细细地都打扫了起来。她把地扫得干干净净的,把门窗擦拭得一点儿灰尘都没有,连桌凳一件一件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有条不紊的,还特意跑了二三里路,到一个叫严家的小镇上称了两大包子洋糖块儿和落花生,就好像这里人往常过节或者办喜事一样。当她认为家里这一切事情都准备妥当了之后,就又把自己的头、脚洗了一下,换了身干净衣服,站在卧室门口,拿着个镜子照来照去,惟恐哪儿没有收拾利索。当然她也没有忘记把她婆婆的牌位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上房堂屋里的柜盖上,在牌位前面的香炉里燃起了三炷香,以便她婆婆那在天之灵,也能看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牛保国回来。

牛保国回到家来,刚一踏进前门,就看见原先看城门的老李头儿在自家前房里住着;走到前院,又看见牛百善在厦房里背对着门正拉着风箱,烟熏火燎地做饭呢。风箱发出的声音特别大,像打铁的人在烧火一样刚强有力;灶膛里塞满了湿柴,只冒黑烟,不着火焰;滚滚的浓烟弥漫了整个厦房,致使厦房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从灶膛里冒出的浓烟呛得正在烧火的牛百善喀喀喀一个劲儿直咳嗽,一时喘不过气来—前院里到处一片狼藉。牛保国想得来,自己家里土改时已被划定为地主成分,原有的房屋、田产绝大部分都分给了贫雇农。然而他一脚踏进上院,马上就耳目一新了,看见不论是院子还是屋里,到处都干干净净的,一切东西都摆放得有条不紊、恰倒好处。他不由心头一热:“还是家里舒坦呀!人有个家就是好,更不要说家里还有婆娘料理了。这些年来自己一直漂泊在外,这家里还多亏了人家张妍支撑,要不然……唉,这些年也实在苦了张妍了。”(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荣归故里(下)

(接前章)张妍今天耳朵特别管用,牛保国在院子里一声没吭,她就觉察到了,早已春风满面地从上房屋里迎了出来,热情有加地说:“你回来了?快,快先坐到上房屋里吧。”她说着就忙不迭地迎上前去,接过了牛保国肩上所背着的那个臭烘烘的行囊卷儿,一边把牛保国往上房屋里领,一边兴冲冲地朝着上房屋里喊了声:“连学,你大回来了,快出来接你大!”牛连学应声也就从上房屋里连忙跑了出来,可是当他跑到上房屋门口时,突然就又猛地给站住不往前走了。他看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牛保国有些难为情,愣了刹那,这才陌生而怯声怯气地说了句:“大,您回来了。”牛保国看着应声从上房屋里跑出来的牛连学,虽然说身体还显得有些单薄瘦削,但个子却长得都快撵上自己了,心头不由得又是一阵说不出的酸楚。

牛保国走进上房,一眼就看见了供在堂屋柜盖上他妈那牌位。他妈去世的事,在回来的路上他哥牛保民已经告诉过他了,当时他并没有感到怎样的伤感,然而这会儿进到家里,一见家里是这样的情景,尤其是一见到他妈的牌位子,不由得就抚今思昔、触景伤情,又想起了他妈在世时一辈子对他所操的那些心,就连死也都是因为心里操牵他所致,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悲痛情绪了,一下子跪倒在他妈牌位子前面,“妈呀—”一声,撕肝裂肺地放声痛哭了起来。这悲怆欲绝的哭声让人听了无不黯然心伤,张妍和牛连学禁不住也都跟着啜泣起来,不断地在擦眼泪。张妍悲悲切切地说:“妈在世时一直都在想着你,直到临断气时还在不住地一声接一声叫你名字呢。她这辈子为你可把心力都劳干了,活生生是因为牵挂你把人给牵挂死了。你知道咱妈那人是个刚强人,在人前要强了一辈子。她一天到晚心里都想的是你,可是从来都不向人诉说,老是窝在肚子里自个儿发熬煎。这些事我和咱哥心里谁都清楚,为了妈,保民哥还四处不知找了你多少回,可是始终没能找到有关你的一点点儿音信。你说,我们能有个什么办法呢?”张妍一边诉说,一边就端来了一盆洗脸水说,“算了,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咱不说那些话了。你回来了,妈如果在天有灵,她也会看得见的,心也就放下了,说不定这会儿都在阴间宽慰得笑哩。再说了,有人又说人死如灯灭,一死就什么也没有了,你就是哭得再悲伤,那可怜的老娘可能现在也都听不见了,还是节哀顺变吧。奔走一路了,这会儿你肚子肯定也多少都饿了,先洗把脸,咱赶紧吃饭。”张妍的温柔、体贴以及善解人意,多少缓解了一些牛保国此时心里的悲哀。他们一家三口人也可能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共同坐在灶火前的小饭桌上和和美美地吃着饭呢。

“保国回来了。”“保国叔,你是多会儿到家的?你看我们还都是刚知道的呢!”牛保国他们一家子三口人正坐在灶火前的小饭桌上吃饭,村里就有人闻风接二连三地到他家里来看望牛保国了。张妍见状赶忙放下了饭碗,停住吃饭,跑前跑后地忙着张罗起来,招呼他们。你看她既是给来人找板凳让坐,又是给他们寻茶杯倒水,给男人递烟,给女人、小孩抓落花生,散洋糖块,一时忙得不亦乐乎。当初和牛保国曾经一起往三河口贩棉花的那一帮帮子人,有好一些也都十分热情地跑来看望,他们彼此在一块儿又说又笑,家里一时显得特有人气,十分热闹。黄娃还是年轻单纯,口无遮拦,他冲牛保国问道:“保国哥,你这些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家里人四处奔走,托人打听,能找的地方几乎都找遍了,可就是找不着你的人影儿。”牛保国面对这样的唐突问话,在人面前不回答不行,回答么,确实又让他无言以对。他左右为难,嘴里只是支支吾吾,闪烁其词,老半天也都没说出来个张道李胡子。就在牛保国哼哼唧唧,正没办法回答黄娃问话的时候,还是吉生灵性,插话给牛保国的难堪处境解了围。只见他指斥黄娃说:“你这个熊一天淡话就多得没办法。保国他当时是处于那种境况,恩娃那货前后追着寻事呢,他不跑能行吗?他只管跑着躲藏还来不及哩,哪里还敢让人知道他的行踪?”在场的人立刻都异口同声地应和着说:“是啊,是啊。吉生说的对着的,当时事情确实就是那样的。不过现在解放了,世事平稳得多了,不会再有什么事的。国家一再“三反五反、查田定产”呢,这会儿谁不要命了,还敢翻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老账,私自寻谁的事?”

看牛保国的人越来越多了,瞬息就把牛保国家的院子给挤得水泄不通。这些人有说有笑,牛保国的心情这会儿看来也好多了,他给来看望他的那些人唱他这些年在外边所学的歌,什么“东方红”、“社会主义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以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把大家听得十分高兴,觉着无比新鲜,整个院子里热气腾腾。可是,就是在这时候,他们谁也不知道,在牛保国的家门口却有一个人在来回徘徊,躲躲闪闪,踌躇再三,欲进又止,欲退不甘。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早年就和牛保国相好,并且一直心心相印的莲叶。她一听人说牛保国回来了,一下子高兴得几乎都要跳起来—说实话,她太得想马上去见见牛保国,知道知道牛保国自那年从她家出走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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