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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第1页)

狠狠地骂道:“看把你个熊这回高兴得别连你祖先姓什么都给忘了。我警告你:‘少轻狂。’人狂没好事,狗狂挨砖头。实话告诉你:这事我跟你没完。今儿个吃你一碗米儿面,迟早都要还你一碗腊八粥。不信,咱就走着瞧。谁哭谁笑,现在都还说不来着的,到时候我叫你干哭都没眼泪!”

赵财东在路上一路走,一路唉声叹气,回到家后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寻思着今天这事的前前后后。他越想心里就越蹊跷:“怎么今天在街东头儿那么多卖的柿子里边就没有发现一挑自家那被偷的柿子?怎么在街东头儿撞见了赵锁子,而在街西头儿又碰见了他?这难道都是巧合吗?会不会是他老跟在我的前后,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二愣子今天在街西头儿所卖的那挑‘牛心’柿子,分明就是从自己地里那棵树上摘的,怎么一转眼就连挑柿子的笼担都不见了?这真真都是些怪事!”一个接一个的疑团就像魔鬼一样困扰着赵财东,打搅得他一整夜都没睡得着觉,“算我倒霉,吃了这么大个哑巴亏……不行,这里边肯定有鬼,很可能赵锁子就是这里边的事芯子。”他想到乡公所去报案,可是转念又一寻思:“偷一树柿子能值人几个钱?别说报案没证据,落不实,即就是查证落实了又能把他们这伙人定个什么罪呢?不行,得把事情说严重点儿。前些日子自己那十亩地里的棉花肯定也是这一伙熊偷的,棉花可比柿子值钱多了。如果说把这事连同偷棉花拉扯到一起报案,再加上前些日子村里所发生的抗税事件,说成都是赵广锁纠集这伙人干的,那么这桩案子就不仅作案数额巨大,而且还是屡犯、惯犯,团伙作案,甚至还能拉扯到政治上去。这一下子性质就不一样了,这些人就成一个有组织的盗窃团伙儿或者有通共嫌疑,而赵锁子自然就成了这个集团的策划者、组织者,是首犯。这样以来,乡公所准能把他给逮了。‘打蛇先打头,擒贼得擒王’,如果这一次能把赵锁子这货扳倒,按下去,那么二愣子他们那一伙人就会树倒猢狲散。真能这样的话,自己这一次所吃的这一点儿亏也就算不了什么了……”(未完·待续)

第七章 烫手红苕(下)

“自己平时总想给赵锁子穿小鞋但就是没法穿得上,没想到如今碰上了这么好个茬口。”赵财东想了一晚上,黎明时分想到这里,禁不住就转忧为喜,“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这事正如战国时的老子所说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啊。”

赵财东精神来了,第二天晚上乘赵广锁不备,就指使作了些手脚,第三天一大早梳洗一番,穿戴整齐后,准备了几样时鲜礼物,提着急匆匆地就向乡公所里走去。他要拜访乡公所所长牛保国,请求牛大乡长出面为他做主,惩治恶人赵锁子。

赵财东来到孟至乡,刚一走上乡公所的高台阶,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一边跷着门槛,一边就十分热情地朗声高叫了起来:“牛乡长,牛乡长!”牛保国闻声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见来人是赵财东,他手里大包小包的还提着不少东西,立刻喜笑颜开、春风满面、热情有加地招呼赵财东说:“哟!怎么是赵财东?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不知光临,有失远迎。抱歉,抱歉……”牛保国把赵财东迎进厅堂,一时又是忙着让坐,又是扭头喊勤务员:“勤务员,给客人看茶!”两人客套寒暄了一番之后,随之就转入了正题。牛保国试探着问赵财东:“赵公今日亲临敝乡不知有何见教?”赵财东见问连忙起身作揖说道:“哪里,哪里……在下焉能不知进退,无端造次。只是寒舍最近一连出了几件令人烦恼的小事,鄙人原本不想打扰乡长,可是转念一想,这事如果不及时向乡长您禀报,恐怕日后会对乡长您的辉煌政绩有所影响,所以就只好前来讨教。”听话听声,锣鼓听音。牛保国一听赵财东话这么说,眉头略略一皱,随即又笑容可掬、神情坦然地说:“坐,坐,坐。别客气,有什么事情你尽管慢慢说,让我先听听来龙去脉。如果真的需要牛某出面,牛某一定当仁不让,甘效犬马之劳。”

赵财东这才又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愁眉不展地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唉!最近这世道不知怎的了,越来越不太平。我们村的那一伙不务正业的穷光棍,把人一天折腾得简直连一小会儿都不得安宁。起先他们是抗租税、欠账不还,这您都知道,不消说了;如今是见你的什么东西,他们就都偷了……”于是赵财东忿忿不平,添枝加叶地就把他家两次被盗的事件向牛保国讲述了一遍,并且确凿不疑地指控他家丢的这些东西全都是他们村的赵锁子带人偷的。赵财东在控诉赵锁子偷他家棉花的过程中妄加捏造,随意穿凿附会,竟然把事情说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有根有梢的,不由你不相信。最后他恳切地请求牛保国为他做主,亲赴他们赵村侦破查办。

牛保国听了赵财东的这一番诉说,一时信以为真,义愤填膺地说:“这还能弄得成事情?乡有乡规,村有村约,凡事都得要有个规矩—无规矩则不成方圆么。长在地里的田禾瓜果,要是人人都这样乱来胡偷,那还成什么世道?要是事情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的话,乡公所再不出面管一管,那么社会岂不就乱套了?长此以往,这村里人还能安居乐业吗?”他立即就向赵财东忿忿不平地拍着胸脯,慷慨激昂地表态说,“走!咱们马上到你赵村去把这件事情调查、了解清楚。我一定得要弄它个水落石出,给你个说法。”

孟至乡的大乡长牛保国带着他那两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护兵,威风凛凛地来到了赵村,根据赵财东为他们所提供的线索,有重点地挨家挨户进行搜查。结果很快就从赵锁子家里的楼上搜出了据说是赵财东家在场面上晒棉花的一椽竹箔子,但是却没搜出来一瓣棉花。这样以来赵锁子到底偷没头赵财东家的棉花,谁又能说得清呢?就连赵锁子一时也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不清楚自己的家里怎么会有赵财东家晒棉花竹箔子,他即使浑身是口这时也难以为辩白。牛保国此时一看人赃俱获,自然怒不可遏,不由赵锁子分说,就指使他手下的两个护兵强行把盗窃嫌疑人赵锁子扭到乡公所去了。牛保国原本打算先把涉嫌盗窃的赵锁子拘控起来,然后再对案情作进一步的查证、落实。谁知道赵锁子对此也不惊慌,他心里有底儿。常言说得好:“肚里没冷病,不怕吃西瓜。”他断定孟至乡乡公所无权仅凭从自己家里搜出来了赵财东家一椽晒棉花的竹箔子,就认定自己偷了赵财东家的棉花,从而给自己定案。乡公所不论怎样想替赵财东说话,也不可能不依法办事,平空给人捏个罪名。于是他刚烈硬气,理直气壮地就随着牛保国他们来到孟至乡乡公所。

赵锁子来到乡公所,一见牛保国那模样—留着个大分头,头发梳得连一根儿都不乱,肩头斜挎着把盒子炮,高跷着二郎腿,坐在一把油光铮亮的太师椅上,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黑卷烟,笨狗扎着个狼狗势,肚子里的那气就不打一处而来了。他心里暗想:“你一天到底算个什么货哩么。你的那些事情以为谁不知道,一条没德行的狗。”共产党华阴地下党组织自牛保国投靠了国民党以后,就曾向赵广锁他们秘密告诉过牛保国的前前后后,并且指示赵锁子暗中密切注视牛保国的行动,切忌他干出有害共产党、有害革命事业的事情。当然这些事连同赵锁子的身份,牛保国他自己是一点儿也都不知道的。赵锁子一边在心里暗暗骂着牛保国:“你他妈的一天目中无人,扎屁势哩!”一边板着面孔问牛保国:“牛乡长,我问你,你凭什么把我弄到你们乡公所里来?”牛保国这会儿显得十分的冷静,他不慌不忙地从太师椅上站起了身子,一边故作悠闲地抽着烟,一边在赵锁子面前来回不停地走动着,过了好大一会儿工夫后,才高深莫测,慢条斯理地说:“今早你们村的赵财东,一大早来报案,说他家一连发生了两三起被盗事件,疑心此事和你多多少少有着牵连。我们一搜,果然就在你家搜出了一椽他家用来晒棉花的竹箔子。你说,这瓜田李下的事情,我们怎能不仔细过问过问呢?对于这件事情,我们乡公所决心非得查个水落石出,一清二楚不可。”赵锁子这人谁都知道,尽管家穷,但他却是这一带有名的刚正人,从来都不做那些曲里拐弯的事情。他一听牛保国话这么说,声就高了,怒气冲冲地说:“牛乡长,照你话的意思,就凭赵财东指认说,我家楼上的那椽竹箔子是他家晒棉花的,你就要认定他家的棉花、柿子被偷,都是我干的了?你平心而论,就单凭着你们这一点点儿扑风捉影来的蛛丝马迹,能证明问题的真相吗?就说我们赵村谁家没有个把椽竹箔子呢?赵财东说从我家搜出来的那椽竹箔子是他家的,你就认为是他家的?”

牛保国不动声色、城府颇深地说:“目前虽然话还不能绝对这么说,不过,至少赵财东人家是这样认为的。”赵锁子一听牛保国说这话,当时就给气躁了,破口骂道:“姓牛的,你放的这是你妈的狗臭屁!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赵锁子是不是那号人?他赵财东说我是贼,你就也随声附和,认为我是贼,把我抓到这里来?那么,我倒要问问你,你的脑袋长到哪里去了?你也不向赵村的人认真打听打听,他赵财东的棉花是在哪里丢失的?就说在地里丢失的棉花和在场面子上晒花的竹箔子,风马牛相及不相及?两者黏得到一块儿黏不到一块儿?你就是这样相信赵财东的话。就说那姓赵的财东人得是你爷哩?要么你说,你背地里吃了他多少黑食?”赵锁子这些如暴风骤雨、钢刀利剑般的话,直戗得牛保国面红耳赤,喘不过气。他顿时觉着自己有点儿下不了台,于是就恼羞成怒起来。

就在这时候,只听乡公所门外传来了一片激烈的争吵声。牛保国的一个得力护兵—他的远房堂弟牛运通,背着杆“中正式”长枪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向牛保国报告说:“乡长,赵村有不少的人都找到乡公所闹事来了。这些人现在聚集在乡公所门口吵着闹着要进乡公所为赵锁子申辩,要求乡公所立马还赵锁子一个清白。”牛保国这时正被赵锁子的一顿抢白,折腾得理屈词穷,无地自容,在气头儿上呢,于是就没好气地连连呵斥护兵牛运通说:“去去去!把他们给我赶快轰走—把乡公所的门把牢,一个也不要放他们进来!乡公所是什么地方?是国家的一级政府,不是他们的家。还能让他们想进来就进来,想出去就出去得成?”他怒而不息地呵斥退了他的护兵牛运通以后,紧接着又自言自语地说:“啥事还能都没个章法了,凡事千有头,百有头,都像这样一窝蜂地拥来还行?那还怎么办得成公呢?不行,这坚决不行!”

他的护兵牛运通刚出去不一会儿就又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他爬在乡长牛保国的耳朵边低声告诉牛保国说:“牛乡长,赵村的那帮人来势凶猛得很,很不好说话,他们非得要见见赵锁子的人不可。我们的人这会儿怎么挡都阻挡不住。”他话音未落,就见二愣子带着赵村的一伙人怒气冲冲地给闯了进来。这二愣子一见牛保国就怒不可遏,指指戳戳地直冲着牛保国质问:“我说牛大乡长,我问你,你凭什么指使你手下的那些人,强行一下子就把赵锁子给抓到乡公所里来了?这事你今日得给我们赵村的这些民众有个明确的交代!”牛保国一见赵村的人一下子竟然来了这么多,几乎把偌大个乡公所都快拥实了,不由得心里就有些紧张—要知道:众怒难犯;但事情如今已经发展到了这步田地,他确实也有点儿骑虎难以下背,只好硬着头皮,向赵村来的这些来人连忙解释说:“误会,误会。大家千万都别误会好不好?有话咱们冷静下来慢慢地说。事情么原本是这样的,你们村有人跑到乡公所来,报案说你们那儿近来经常有丢东西的现象发生。我们是根据你们赵村人的举报情况,到你们赵村去,按照法定的办公程序,把嫌疑人请来讯问讯问,了解了解事情原委。你们说说,这有什么不对的呢?”二愣子听到这里憋不住吼叫了起来:“你们这叫‘请’吗?看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黄鼠狼子给鸡拜年哩—根本就没安好心。”“别躁,别躁。没见过你这年轻人脾气怎么还这么大的?”牛保国显出一副很有涵养的样子,赶紧又说,“你们尽管放心,只要我们把事情一调查、了解清楚,证实赵财东家里所丢失的棉花、柿子确实与你们村的赵锁子无关,我们自然会马上就把他毛发无损地放了回去。常言说:‘为人没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事情实得虚不得,既然赵锁子没偷人家东西,那么你们这些人怕什么?”经牛保国这么一说,还倒把二愣子这些赵村来的一伙人给说得没有话说了。刚才谁也阻拦不住的二愣子,这会儿气势一下子减了许多,再也没有刚才那股子能压倒一切、谁也不可战胜的勇气了,甚至连下一步该怎么办,一时心里还都没个准儿了,站在乡公所的大厅里居然都拘束起来。

这时只见一身浩然正气的赵锁子往前走了一步,一点儿都不显得慌乱地对赵村这些为他而来的人大声说:“乡亲们,神正不怕香炉歪,树正不怕月影斜。我赵锁子一贯走得端,行得正,从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根本就不怕有人往我身上泼脏水,蓄谋陷害我。我想,就是乡公所办事,他也总得要有个规矩,不管他感情上是再想偏向某一个人,然而他处理事情总要看个真凭实据吧?总不能稀里糊涂的就轻易地给谁头上戴上一顶‘贼’的帽子。牛乡长,你说对不?”赵锁子很有心计的扭过头来问牛保国。牛保国这时候听着这话如芒在背,简直像个木偶人似的,不得不机械地点了点头。赵锁子接下来继续说着:“如果他们敢冒孟至塬人之大不韪,凭主观臆断办事,那么肯定是不能服众的,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牛保国此时自然也听出了赵锁子这柔中带刚的话的弦外之音,觉着赵锁子这些绵里藏针的话,直说得他如坐针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十分尴尬,同时也已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自己今天所揽的这档子事情,并不像一开始所想象的那样简单,现在看来它是棘手的,然而此时自己已经上了路,就不得不硬撑持着。他面向这些围在乡公所不走的赵村人强颜解释说:“赵村的父老乡亲们,我牛某人正如你们村的赵锁子所说的那样,一向办事以公正为本,重事实,重证据,决不主观武断,平白无故地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决不轻易放过一个坏人。请大家相信,是非曲直,一切自个公正的了断,我自然会给大家一个明确的交代。大家这就都先请回去吧!”

从赵村来的这伙人看着赵锁子在乡公所里确实也没受什么折磨,于是心里也都稍微宽松了一些,纷纷扭头往回走去。二愣子走在最后,他心里对这事仍然多少有些不放心,就在他快要走出乡公所大门的时候,还扭回头,气呼呼地又对牛保国说:“牛保国,今天我认你是个乡长,临走把话给你撂到这儿:你要是胆敢无凭无据地把我锁哥动一根汗毛,看我到时候不敢把你这乡公所给砸了才算怪咧?别看你是个什么狗屁乡长,指拇脸儿大小个官儿,我才不认你那一套呢。”

牛保国心里有事,他立坐不下,待赵村来的那帮人走了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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