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是谁?”
自称姓万,说是从云南赶过来的。”
梅锦微微一怔,再问几声形貌,便猜到了来人,道:带他进来吧。”
梅锦换了件衣裳,来到边上的一间偏屋,等在里面的万百户一听到脚步声近,便朝门跪了下去。
梅锦急忙到他面前将他扶了起来,道:万舅舅,快别这样,有话起来说。”
才两年多不见,万百户看起来似一下老了十岁,鬓角已出白发,神情愁苦。听梅锦还叫自己舅父,慌忙摇手道:不敢当这样的称呼,夫人叫我贱名便可。”
梅锦让他坐下去,道:无妨,不过一个称呼而已,我也叫惯了。舅父什么进的京?”
万百户面上露出局促之色,沉默片刻,忽然从椅子上起身,再次朝梅锦跪了下去,道:李夫人,承蒙您今日还肯叫我一声舅父,我便斗胆开这个口了。实不相瞒,我从云南赶到京城,为的就是我那个不肖的外甥。并非我替他说话,他虽自小是刺头,到处惹是生非,只并非十恶不赦之徒。他自小丧父,缺乏管教,这才误入歧途,犯下了如此滔天罪行,朝廷没有追究亲族,我已感激不尽,不敢再有别的奢望。他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我也万万不该再来烦扰李夫人你的。只是我就这么一个外甥,我心里始终放不下他。如今他就要问斩,我来,是想求夫人,能否为我疏通关系,让我在他临死前见上一面?若夫人肯助,万通感激不尽!”说完双泪长流,朝梅锦磕头。
梅锦急忙再次将他扶起,道:万舅舅,你大约还不知道,皇帝惜才,本有意赦免长青让他为朝廷所用。只是长青自己决绝求死,这才被打入死牢的。”
万百户大吃一惊,双眼继而放出希望光芒,焦急道:李夫人!求求你了!想法子再最后帮他一帮!他性子拗,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而已!”
梅锦道:万舅舅,你稍安。等我丈夫回来,我与他商议,看能否安排你进去见他一面。”
……
午前李东庭归来,梅锦把早上万百户赶过来请求帮忙的事说了。李东庭沉吟道:也好,我们再推迟几天离京。我去安排下。”
梅锦微笑道:多谢你了。”
李东庭握了握她手,旋即转身匆匆出去。
次日傍晚,一直忐忑等着消息的万百户被叫了过去,得知李东庭已经安排好了,今夜就允他入天牢见裴长青,万分感激。梅锦亲自送他过去,自己留在外头,目送他被牢头带入。
万百户出来时,双目通红,泪流满面,朝梅锦磕了个头,哽咽道:孽障!孽障!他既求死,遂了他心意便是,我就等着替他收尸,也算全了这辈子的舅甥情分。只是辜负了李夫人你的一片心意!”说罢掉头,抹着眼泪脚步蹒跚离去。
天色暗将下来,夜色渐渐笼罩住了马车。随行等了许久,始终没听到车里的梅锦下令回去,便试探着上前问了一声。却见车门被推开,梅锦探身出现,下了马车后,让随行再等片刻,自己提了个篮子,往里而去。见到方才引万百户进去的那牢吏,请求再让自己进去。见对方露出犹疑,微笑道:我只是进去说几句话就走,不会给你惹来麻烦。”
牢吏知她身份,略迟疑,便道:里头腌臜,小人领夫人进去吧。”
梅锦点了点头,随着对方进去,最后来到羁押着裴长青的那间单独囚室。牢吏打开锁,梅锦让他送一盆温水来,牢吏应了,很快送了过来。
……
裴长青又黑又瘦,头发凌乱打结,面上冒出寸长乱髭,仰面躺在地上的一堆gān草上,浑身肮脏,变得几乎让梅锦无法相认。
他仿佛睡了过去,梅锦进来,他也没有半点反应,依然闭着眼睛。
梅锦也没叫他。只是取了块帕,蘸水绞gān后,来到他边上,蹲下去,替他擦去面上沾着的尘泥血污,又擦过双手,最后要替他擦脚时,地上的裴长青终于睁开眼睛,缩回了脚,低声嘶哑着喉咙道:不敢脏了你的手。李夫人请走吧。”
梅锦将他脚搬了回来,放进水盆里,一边替他洗着,一边低声道:长青,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吗?”不待他答,自己接道,那晚你很迟才回,我已经睡了,你进门后,蹑手蹑脚地躺到了靠墙的一条长凳上。我到此刻还记得清清楚楚,长凳太短,放不下你的腿,于是你佝着腰身。只是即便这样,小腿和脚还是挂在外面。然后你又从凳子上爬起来,大约想悄悄看下我的样子。我就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你当时应该被我吓了一大跳,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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