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镇一直都在县学读书,直到父亲去世,才回来接管家业。在这之前,都是施音禾帮着打理家务事。杨大夫人最懒管事,向来过的是甩手掌柜的富贵日子。施音禾一进杨家,大夫人就开始让她跟在老爷后头东奔西跑,学着做事。
只有她知道,杨老爷为何突然病发身亡,实在是内外交困奔波劳累,才一病不起。
施音禾不止一次跟杨老爷说,她可以从自己带来的家产里,拿出一部分,帮衬杨家。但杨老爷执意不肯,他说,他当年没能把施家几口人从泥石流里救出来,已经很内疚了。怎能在他们都离世后,还动他们打下的家业?
杨施两家是世交。施家老爷跟几个儿子在泥石流中全部遇难后,杨老爷果断将施音禾接到杨家照顾,对外宣称她就是自己将来的儿媳妇。
杨老爷病故。她顺理成章接管杨家,暗中帮衬不少,才让杨家有了如今表面的风光。实际上,他们杨家的家业,因为敌不过别人的产业更迭、推陈出新,早已经慢慢败落了。
施音禾想过替他们改变,但杨大夫人不知道利害关系,只说老爷的产业,决不能改。因而杨镇不得不外出寻找新的出路。而施音禾留在家,替他们管着旧产业,勉强维持。
话说回来,杨镇见施音禾生气,也气道:“别不识好歹,我只是觉得你可怜,到底仗着未来儿媳妇这个名分在我杨家待了几年,便是养个猫狗,也养出感情来了,我才过来跟你知会一声。你去找她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娶她娶定了。在杨家,没有父亲,你什么都不是。你是他眼里未来的儿媳妇,不是我媳妇。”
看着杨镇拂袖而去的背影,施音禾只觉得有些可笑。
“小姐,大少爷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么跟您说话?老爷在的时候,他可不这样。”
丫鬟小莲愤愤不平。
“别乱说话。”施音禾冷眼警告了她一句:“日后切不可再将父亲,哦不,将大老爷拿出来说事。”
她原本都按照杨老爷的吩咐,喊杨老爷做父亲,喊杨夫人做母亲。喊了几年,原来什么都不是,既然如此,也该改回来了。
小莲发现施音禾改了称呼,顿时替她委屈。
“小姐,您日后该怎么办啊?”听声音,都快哭出来了。
施音禾见她如此,也不免心酸。是啊,称呼一改,就不是家人了,她从此又是一个人了。
转念一想,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不还有小莲这些施家的仆人么。
“小莲别担心,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她反过来安慰小莲,接着说道:“这么些年,我在杨家,缝缝补补,贴了不少东西,咱们也该算一算账了。你去仓库里把那些账簿取出来,咱们合计合计,别到时离开了,说不清楚。”
“离开?小姐要去哪里?”小莲问道。
“当然是回家呀,人家都赶人了,难不成还要死皮赖脸的赖在杨家?你小姐成什么人了?”施音禾笑道。
想到离开杨家,她竟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
杨家的窟窿太大了,大老爷曾经东墙补西墙,也没补全。她硬扛这么久,挺累的。
“回家?”小莲更伤心了:“小姐哪里还有家呀?老爷夫人跟几个少爷都在那场泥石流里出不来了,现在回去施家,您孤苦伶仃,还不被人欺负尽了?呜呜呜,小姐好可怜……”
不提还好,小莲一提父亲母亲还有几个哥哥,施音禾鼻头一酸,眼眶也跟着潮湿了。
那场地震,死了太多人,一起出去办事的人,只有杨大老爷一人活着回来。
姑母家的表哥办喜事,施家只留了一个生病的施音禾在家养病,全家都去璋洲姑母家赴宴,顺便打理璋洲的产业。
这一去,竟成了绝路。施家只剩一个十岁出头的孤女。好在杨大老爷还认这门婚约,及时把她接回杨家照顾,否则,她都不知道如何应对。
虽有婚约,但施音禾未成年,到了施家,也是另辟一处小院居住,不跟施家同吃同住,为了避嫌,也不靠近杨镇的屋子。
小院里,都是施家原来的奴仆伺候,并未让外人进入。
照顾得这样周全,看起来,杨老爷是真心疼爱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可惜,他前脚一走,施家就来了正经媳妇,没她施音禾什么事了。
也罢,施音禾不过是个孤女。人家廖碗宁家大业大,对杨镇有帮助,能相互扶持,不管从哪个角度,廖碗宁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杨家,她是不能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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