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殇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江府的。从看到上一世的父亲那幅从未见过的画开始,她就整个人都失神了。她握着那幅画,仿佛握着父亲最后的心愿。她有些生硬地拒绝了江夫人留宴的邀请,只推说还有事,匆匆离去。江府一家都是聪明人,也无人多问。一路上,无殇除了交代“快些回王府”之外,再无言语,只握着那幅画不放手。同行的采薇也看出了主人的不寻常,催促车夫快行。不多时,已回到安平王府。
哪知,王府内正有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竟是现任礼部侍郎——叶旬。
无殇听到留守在王府的采萍禀报叶旬来访的时候不由皱起了眉头,现下这个时候,她实在不想见这个人,不,应该说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可人已经来了,正候在大厅,总不能不见。无殇只好把画交给采萍,让她收好,随即,带着采薇、采桑一齐进了大厅。
叶旬一见无殇,忙上前见礼,口称“打扰”。无殇只能笑笑,道“不妨事。无殇刚好有事出门,让叶侍郎久候了。”
叶旬忙称“不敢。”无殇吩咐上茶,分宾主坐定后,无殇也不客套,开口道:“叶侍郎是大忙人,今日是因何到王府?”
叶旬忙起身道:“微臣今日过府,一为感谢郡主,正是郡主向圣上所上关于办学的折子,让微臣打开了思路,此事也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二来么,关于办学的一些细节问题,微臣还想向郡主讨教一二。这才冒昧登门,还请郡主见谅。”
无殇道:“叶侍郎客气了,请坐,不必如此多礼。”
叶旬坐下,无殇见他虽说又长了十六年,然高门大户家的公子自小尊贵,模样竟改变得不算太大。单论相貌,放眼整个朝堂,能与之媲美的,恐怕也只有吏部的江侍郎了。难怪当年竟迷得姚贵妃之妹姚沁兰不惜自降身份也要下嫁。
心中想着,面上却无丝毫表现,只微笑道:“叶侍郎过谦了。无殇不过刚好听到圣上说起办官学之事,心中所感,提了一些意见而已。办学之事千头万绪,以后,还要辛苦叶侍郎了。”
叶旬也笑道:“食君之禄,终君之事,谈什么辛苦。今上圣明,开办官学利国利民,微臣但能效犬马之力,也算不枉此生。倒是郡主巾帼不让须眉,深得圣上夸赞,以后,还要劳烦郡主多多指点。”
二人你来我往打着官语,叶旬也趁机问了几个关于办官学的问题。无殇并无藏私,但凡自己知道的尽皆相告。不管上一世有什么恩怨,叶旬有一句话说得对,办学的确是一件利国利民之事。
只不过想到父亲留下的那一幅画,无殇的心情始终有些不平。交谈中,忍不住道:“叶侍郎一片为国为民之心,圣上知道必定大悦。听闻叶侍郎之妻乃当今姚贵妃之胞妹,叶侍郎以后可谓前途无量呀。”
一听这话,叶旬明显有些不自在了。只淡淡地道:“郡主过奖了。叶旬只望能为国效力足矣。”
无殇见叶旬不愿多谈这事,心中了然。只是还是忍不住又道:“前几日春日赏花宴,叶侍郎千金一展画技,祖传的无骨画法果然是无人能及啊。”
说到女儿,叶旬的情绪有所好转,他笑道:“多谢郡主夸奖。小女自幼随祖父学习绘画,不过熟练而已。”
“自小学习,那也是很了不起了。谁人不知丹青先生乃是国手,能得他教授,自是不凡。”无殇慢慢道:“叶侍郎的画技,想必更出彩吧?”
叶旬一愣,道:“微臣无才,并未得父亲真传。说来惭愧,单论画技,或许还不如小女。”
无殇当然知道叶旬于绘画上并不精,只因叶家是一心要培养他入仕,于绘画上并不上心。面上却做出惋惜的模样道:“那真是可惜了。无殇素来喜爱无骨画法,原本还想着求叶侍郎画一幅呢。”
叶旬忙道:“父亲近年身体不好,致仕后所作不多。不过也有几幅精品,郡主若喜爱,改日微臣奉上一幅就是。”
无殇忙道:“那怎么使得?丹青先生的画,如今是千金也难求啊。”
叶旬笑道:“父亲常说‘画赠有缘人’。郡主如此喜爱他的画,父亲知道了也定是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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