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锦叹了口气,娘,你说的是,我也知道不该多事。但这孩子已经爬了上来,又病得不轻,我也不好就这么把他丢半路不管。你且放心,我们这里离洪山铜厂远,既然路上躲过了,料他们也不会为了个黑丁穷追不舍查到这里,毕竟官府不容黑丁买卖。方才我也留了个心眼,等门口边上没人了才弄他进来的。既遇到了,就留他在这里暂时待几天吧,我给他治好病,等他好了,他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便是了。”
万氏只得勉qiáng应了下来,次日送送万大走,千叮万嘱叫他保密。
……
这少年应已经病了许久,只是此前一直撑着在铜矿里劳作,这会儿一倒下去,病势便如山压,起头几天一直高烧昏迷,情况危急。万氏见状,又开始担心起他会死在家里。梅锦索性把医馆闭了,留在这少年边上悉心照料,如此七八天过去,少年病情慢慢终于有所好转,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整日昏昏沉沉,看见梅锦时,眼睛也会变得明亮起来。
十来天后,这少年病情已经稳定下来,手脚上的伤痕也开始结疤愈合,梅锦估计他再养个几天,病情差不多就会痊愈了。这日早上起来,正在小炉子里煎着药,万氏进来,踌躇了片刻,开口低声劝道:锦娘,那小子我看病情差不多已经好了,你是不是该打发他走了?不是娘多嘴,毕竟他不是七八岁的,多住些时日也没关系,这么一个半大小子,那些乡下地方成婚早的,都能有媳妇了,我怕时间长了被邻居们知道,传闲话就不好了。”
自裴长青离家后,这半年多来,万氏对梅锦的行踪一直很是上心,时不时到医馆里张望个几眼已是常态,自己若不去,也暗中叮嘱阿凤留意她有没和陌生年轻男子说笑,有时候,梅锦出去给一些不方便行路的病人上门看病,万氏若得空,路再远,十有七八也要不辞劳苦地陪她一道去。梅锦早习以为常了。说丝毫不介意自然是假,有时也心里生厌,但再一想,自己还没和裴长青圆房,她这么紧张,也是能理解,所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任她折腾。
万氏自进来在边上犹豫,梅锦便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听了,笑了笑,道:您不说我也知道。那孩子的病是差不多了。我这两天正想着问他些籍贯家乡的事。等下我过去就问他。”
万氏哎了一声。
梅锦煎好药,端着碗进到到那少年睡着的偏屋,见他已经醒了,睁开眼睛正望着头顶糊了纸的屋顶,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开门动静,转头见是她进来了,望着她,朝她笑了一下,慢慢坐了起来。
梅锦初见这少年时,他全身肮脏不堪,现在经过这些天的细心照料,犹如换了个人,眉清目秀,皮肤白皙,身上除了手脚后背有新近划破或被鞭笞过的痕迹外,其余地方细皮嫩肉的,想到他还能写字,便猜测这少年应该家境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流落在外被卖入铜厂当了黑丁。
梅锦扶他坐了起来,将药端给他,微笑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少年没接药碗,只是望着梅锦,忽然说道:我那天听你和那几个人说,你认识龙城的土司李东庭?”
他说的很吃力,声音也嘶哑难听无比,但梅锦还是听清楚了。
他的声带被伤,之前一直没开口说话过。梅锦不清楚人贩子究竟是用什么药。据她所知,也就万年青的花叶里含有一种毒素,误食后会引起口腔、声带、食道的损伤,能够致哑。但她并不确定。所以之前也只是加了些有助于修复消炎的药。此刻听他开口,不禁微微一怔。见他依然望着自己,便点了点头,见过一两回。”
少年道:你叫他来见我。”语气竟然十分托大。
梅锦狐疑地看着他。
少年看向梅锦,又重复了一遍。
梅锦迟疑了下,低声道: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他……毕竟是土司,我和他也只是认识,说过几句话而已,不好就这么过去叫他来……”
少年道:你家有纸笔吗?”
梅锦知道他大概要写信,起身回自己屋里拿了纸笔过来,见他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折了起来jiāo过来道:你帮我把这信给他。务必要jiāo给他本人。”
梅锦见这少年目光清明,思维清晰,不像是在说胡话,想了下,接过信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料你也不会拿我消遣。既然你已经在我家了,你若真必须见他,我可以代你跑一趟,至于他见不见,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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